（二十一）没有柴，没有米，也没有油和盐 (第2/2页)

有时雪风出于什么都想尝尝的心态对他说要不她吃药吧，但是都被他以可能会影响她的生理期为理由拒绝了。

    他愁到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要叹气。养她实在很难，既费安全套，也费食物。只要她来家里一天，第二天他就不得不去采购。冰箱和床头柜都空得很快。

    有时他想要让她过来的时候顺便带些东西来，但是一想到她那副站在生鲜区时迷茫的样子，又还是算了。

    但是雪风虽然不会买菜，安全套还是会买的。有一次她来到他家之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五六盒安全套，全都塞进了他的床头柜里。

    他看得实在生气，“你有那个钱和时间，买点吃的好不好？”

    看到雪风像傻子一样的表情，他又恨得牙痒痒，“吃饭和做爱哪个更重要你不知道吗？”

    “做爱。”

    他已经快被她气晕了。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中也开始加上了许许多多雪风的痕迹。他不管在家中哪里都能找到她的头发，冰箱里总是有雪风常吃的冰激凌，他的衣柜里开始出现雪风的衣服，甚至他有一次还帮她洗了内裤。附近超市的工作人员已经能清清楚楚地记住他，有一次还对他说“总是一个人来买这么多东西，真是个好爸爸啊。”她是把他当成养着一家三口的父亲了，殊不知这么多东西其实都只是给一个人买的。

    但是与此同时，他渐渐发现了，雪风是真的毫无生活感。她不会做家务，顶多帮他洗个碗，就连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以后还是需要他拿出来去晒或者烘干。她不会用微波炉，也不会开天然气。她虽然头脑发达，却不懂得怎么控制双手。她时常把自己的纽扣拉断却不会自己缝，把黑衣服沾上墙灰也不知道拍干净。在他第无数次从地板上捡起她的头发时，他突然就在想：这算什么要跟他过柴米油盐的日子？

    他对雪风责怪不起来。雪风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生活中除了上课，只有她的书和她的画。她不是那种做家务的人。她并不是故意把家务推给别人，而是她自己根本就不在意周围的环境。她看不出来哪里不够干净、整齐，即使乱了她也无所谓。因此她的眼里是没有家务的，当然也没有柴米油盐。她甚至真心觉得做爱比吃饭更重要。

    这不算柴米油盐的普通日子。她还没有到达可以让她开始接触普通生活的那一步。她现在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学校生活之外的一种难得的消遣。幸福和快乐是真的，却不是一种生活、一种日子，更和她自己向往的“普通人的人生”毫无关系。她只是个学生，这样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柴米油盐的日子需要从象牙塔里走下来，踩在石板和泥土地上。她能做到吗？

    就算她以后可以，需要多久呢？他对目前的生活虽然没有不满，但是这种状态却让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在拖累雪风。她那么明显就是一个不应该操心这些事情、专心忙她的事业与追求的人，可是她却要为了他，终有一天把自己变成一个每天说的话都只是围绕着柴米油盐的人吗？

    她难道不会恨他吗？

    她梦见的她自己的死法，就是因为她为了他变成了不想成为的人吗？要不然为什么她会自己跑到森林里去？并且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他呢？

    终于在三月末的一天晚上，雪风又在他家里留宿。黑漆漆的房间里，雪风对他说：“我爱你。我会去念一个离家很近的大学，我们可以慢慢开始住在一起，毕业之后我就去工作赚钱养你。”

    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想的是：我一定要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