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广袖流云 温泉池暖 (第2/2页)

前纱帘。免得发出动静打草惊蛇，他先谨慎探出神识去扫视一圈，别苑里本就有禁制，试探范围便小得很，只够堪堪探至自己身处的小院边界，再往外就容易触及警戒了。

    院内静悄，唯一生人是守在客房门里侧的侍女，探着也眼熟，——正是托盘端酒盏那位。

    十七刚打算将神识收回，便留意到院门处多了两人动静，其中一人明显实力比他强上许多，他掩饰着神识痕迹，退在一旁探听。

    “就在里边，有我的人守着。殿下进去之后，让她退出来守在院外就是。”

    ……

    十七敛眸，轻呼出一口气，大概将那两人谋划摸了清楚，与方才预想…倒还真是差不多，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留在此处的意义了。距离院门两人聊话结束不余多久，他盘算一圈，然后故意发出响动将那侍女引来。

    正抓住人毫无防备的时机，需得一击成功，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此刻也没什么能力反抗。那位姑娘循声走近的步伐愈来愈清晰，他屏起呼吸，无声暴起，扼住侍女穴位，掌心作刃敲在后颈位置，控制力道打晕。

    然后再抓紧时间，将她裹进被毯中，稍作打量，试着幻化成她模样，站回原处去。

    一切布置只发生在几瞬间，仓促幻形破漏自是百出，十七佯作镇定垂首，待外边脚步声临近，妥当替皇女开门迎她进来。

    易怀玖能清晰感受到扫过来的视线，轻飘飘的，不含任何意味，然后便是：你可以出去了。

    这句话等于逃过半劫，他暗自松口气，只觉得那药效作用开始将头脑搅乱。其实眼下暴露也无妨，他却想着将计就计，反向设个套给上道的六哥。

    十七跨出门槛时，顺便将门扇也一道关上，然后小步慢行，暂时维持这幻化模样，半步不敢慢下，直到院门口，后边传来“你站住——”之类话语，易怀玖也知道他在床上施的幻象也是瞒不过多久，不管对方是发现了哪一截问题，他都不可能就此站住。

    他幼时在别苑住过一阵，对方位之类尚算熟悉，只消打量下周遭，便算出个到温泉池的最近路线来。需经过一小丛桃林，踏上迂回小路，进了池中，就有条密道可通至别苑外。他与九姐说道的两件事，其一便是让她知会俞婴等在密道外。

    要不是别苑禁制重重，也不需那么麻烦传话，传封纸鸟便是。

    夜风拂冷，吹落枝头几簇。

    会惊动别苑侍卫，确在他预料里，十七尽量让自己保持神智清醒，将真假混杂的说辞再在脑内复盘一遍。踏上通向温泉池水的石板过后几阶，便仿佛进了另一处空间，后边声响全无，他稍放下心片刻，却也愈发谨慎起来。

    道路着实迂了几转才至目的地，再接下来只需沿着池边，贴岸缓行，几步至角落隐秘位置便是。

    等将满池景致揽来，首先引入眼帘的，却让他呼吸滞住。

    “站在那儿做什么，走近些。”熟悉话音传来，十七便似被蛊惑般，无处辩驳，循声靠近去。那人倚着温泉池岸，露在水面外的半身赤裸，却是背对姿态，丝毫没有侧身瞧来者的意思，只给留出个宽厚背影，在氤氲水汽间。

    正是当今帝王。

    易怀玖已然开始飘然混沌的神智，让他无暇去思索更多，只知道眼下进退俱是两难。

    “没人教过你如何伺候人？”帝王也好似并不在意细枝末节，只缓声问道，威压无形，倒也不为难，跟着续上，“罢了，替朕按按肩。”

    十七噤声，幻术也是难持稳，却是无端安心许多。他跪下身，掌心覆上帝王两侧肩颈位置，广袖垂坠，随着动作幅度轻掠过脊背。

    “往下，再重些。”

    闻言，他便顺从往下，再施上几分力道揉按筋骨，宽背线条流畅起伏，与他指掌相衬便显得肤色偏深，皮肉上却遍布深浅新旧不一的伤疤痕迹，好似是刻意不曾淬炼掉一般。

    愈加力道，换来帝王低嗓溢出闷沉呼吸。

    兴许是终年不减的池水热气熏着，他觉得双颊有些发烫，蔓延至耳根脖颈，将这寒春凉意尽数驱散去。

    如此热意舒活，让易怀玖难免失神，偏头半垂，然后便眼见着一朵桃花被风往池水方向拂去，好似是方才路经桃林时，蹭过花枝，缀在发冠一侧的。

    几瓣桃红如此飘飘忽忽，摇曳着，最后落在帝王掌心。

    然后便是一声轻笑，搔得他耳尖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