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_『1』也不容易,就一人儿了!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1』也不容易,就一人儿了! (第2/2页)

心。胡田生一定料想不到,他的碎嘴有一天竟能起到纾解惶恐的作用。他说,就省了钟陌棠说。沉默是最有效的保护伞,没有人会拿不说话当罪过,说多了却难保不露马脚。

    一直到取完皮鞋坐回车里,钟陌棠总共只搭了几句腔,无外乎“嗯。”“没来过。”“明白了。”胡田生一眼也没有多瞧他,看来民国二十五年的钟陌棠恰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

    往火车站去的路由胡田生开车。钟陌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总算领悟到“打手号”的用意。原来旧时的有车一族再有钱也敌不过技术落后,好好的四轮车照样开成了两个轱辘。车灯的功用基本仅限于照明,无法化作指示信号,因此在行驶过程中,无论拐弯、刹车、减速、倒车,全要靠司机打出不同的手势通知其他车辆和行人。

    一看胡田生一本正经地将手臂伸出车窗外画圈,钟陌棠就想笑。

    “我瞧着你才睡醒!”胡田生瞟他一眼,话匣子又启开了,“属蛇的,虚岁二十了吧?”

    钟陌棠迟疑着“啊”了一声。

    “也不容易,就一人儿了!”

    他这句叹得没头没尾,钟陌棠不好接茬,没吭声。

    “老钟走的是早了点儿,比我大不了几岁,唉,也是可怜你了。不过来都来了,就好好干。不比原先在厂里挣得多?又体面。将来说媳妇儿也好说。甭听嘛伺候人不伺候人的,到嘛时候都是人伺候人。好好当差好好挣钱,比嘛不强?咱没那做爷的命,得知足!这就不错,老么多人想吃这碗饭还吃不上呐!”

    都不用钟陌棠给反应,胡田生一个人把欢脸苦脸全扮了,把开解的和听开解的全兼了。

    从他声情并茂的劝慰中,钟陌棠拼凑出了民国二十五年的钟陌棠的笼统现状:早年丧母,两个月前又痛失父亲,如今一个人生活。念过中学,毕业后在一家工厂做事,前不久工厂因故倒闭,他没了工作。钟父那时已疾不可为,恳请荣老爷准许儿子顶替自己的差事。钟陌棠于是到荣家来了,但似乎来得并不心甘情愿。

    眼前的一切都是八十三年前的。钟陌棠每眨一下眼,定格的就是一张民国旧照,这是未来花多少钱都目睹不到的风光。没有想象中繁华,倒是繁忙,码头上卸货的脚夫来来往往,挨肩擦背地卖着力。河对岸的租界区洋行林立,高楼与洋房铺排得错落有序,比不上八十三年后规划得气派井然,反而显出几分风吹日晒的旧相。

    也正是这份“旧”,让钟陌棠不寒而栗。他不会要一辈子困在这“旧”里吧?这不是演戏,总有跳出角色的一刻,他对谁也没法解释,别人眼里他就是民国二十五年的钟陌棠,他非得把这角色演到死。

    “得!咱还得等!”胡田生遛达够了,吐着烟圈回来了,指缝里的烟卷只剩个烟屁股。“火车在道上耽搁了,少说还得俩钟头才到,让听信儿。你要困先上车眯一觉,别等下喷少爷一脸哈欠,那才叫有失体统。”

    钟陌棠哪有心情补觉,他只巴望两个小时能过成永远;他大概永远也准备不好迎接荣家三少爷。

    荣家三少爷名叫荣锦尧,是八十三年后的钟陌棠的太姥爷,书面语称作外曾祖父。而民国二十五年的钟陌棠,是荣锦尧爱了一生的人。八十三年后的钟陌棠之所以对这段铭心之恋如此清楚,一切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