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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也叫钟陌棠。 (第2/2页)
象不深,小时候他常待在姥姥家。姥姥和姥爷一辈子情深意笃,姥姥去世十多年,姥爷至今没有彻底走出来。他该是随姥爷了。 姥爷是钟陌棠从小到大最聊得来的长辈,一老一小是忘年交。他的名字就是姥爷取的。在他出柜的这件事上,全家也唯有姥爷表示理解,并且不干涉。就冲这,冷战几个月的母亲突然打来电话,通知他姥爷病危的消息,他一刻也不敢耽误。 飞机上他一直想,痛苦和悲伤好像从来不肯单打独斗,总是要集结起来炮轰你,然后冷冷地站在一旁看你的笑话,看你是不是摔倒了就爬不起来。好处是打击一旦叠加着袭来,必然分个轻重缓急。对此刻的钟陌棠来说,姥爷的病危冲淡了男友带给他的背叛。他罪恶地感激母亲打来这通救了他的电话。 下了飞机钟陌棠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姥爷的情况略有好转,但乐观不足。老人意识尚清,只是没有余力长谈,他特意避开其他亲人,告诉外孙替他回家取样东西。 在书柜下方的第二层抽屉里,钟陌棠翻到了那个牛皮纸质的档案袋,表面已旧得起了毛,封口处写着: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他没敢擅自拆开,原封不动地拿回了医院。 直到姥爷授意他打开,他吊了一路的好奇心总算有了归处。档案袋里装了一本记事簿和数封旧信,有年头了,纸张全泛着黄,其中几张明显被火烧过,页边焦胡得参差不齐。 “这是您写的?”钟陌棠对这沓旧物毫无印象。在他读中学以前父母一直忙于工作,抽不出多少精力专门照顾他,寒暑假他总是被送到姥姥家。姥爷的书房早让他里里外外翻遍了,没有一处逃脱他的魔抓,但他从没见过这几样。 姥爷从他手中把记事簿抽走,翻页的时候滑出一张巴掌大的黑白相片。钟陌棠拾起一看,是张合照,背景似乎在一处旧巷民宅。尚算宽敞的院子里栽着几棵刺槐,两个年轻男人并肩站在树前,一个便装,一个军装。军装男人比便装男人高出多半头,二者相伴而立的姿态莫名有种依偎之感。都在笑,但似乎仅是嘴角吊着,眼里不全是喜悦。 钟陌棠认出便装男人是他的太姥爷。太姥爷的相片他不是第一次看了,他们家的老相册里贴着好几张。太姥爷是个美男子,每个看过他旧照的人都这么说。钟陌棠也这么认为。甚至出柜以后他对姥爷开过玩笑,说太姥爷那张脸堪称他的梦中情人,俊郎又温柔。姥爷当时没说什么,只仿佛回忆地笑了笑。 至于相片中的另一张面孔,钟陌棠不认得。这人看上去一脸英气,按现代标准评价也是个帅哥,不过与太姥爷的气质截然不同,是一种寡言冷漠的酷。他问姥爷这人是谁。 姥爷说:“钟陌棠。” “啊?”他以为姥爷叫他,还诧异姥爷什么时候叫他疏远得连名带姓了。 姥爷解释:“他也叫钟陌棠。”半声半气的嗓音开始往回忆里沉。 “我说我这名字怎么酸邹邹的,敢情从这儿来的。”钟陌棠说,“这人是谁啊姥爷,也是咱家人?跟太姥爷是兄弟?不过不姓一个姓啊,长得也不像,表亲?” 姥爷没有回答,把相片举到面前端详了好一阵,随后偏过脸去看外孙。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让钟陌棠心里一惊,似乎领会了相片中的秘密,却不敢相信。 接下去姥爷收回目光,望着病房的天花板, 语调沉缓得像在自言自语。他说他不是荣锦尧的亲生孩子,他是钟陌棠捡来的。要不是因为他,钟陌棠不会死。他真恨他在父亲去世以后才知道这些,让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机会当面说,他当年怎么能那么说…… 钟陌棠完全怔住了,这一番语焉不详的陈情听得他既震惊又云里雾里。但是突然地,他明白姥爷的名字有何寓意了。假如姥爷真是相片里的钟陌棠用命捡来的,太姥爷为他取名“易”,想必正是以命换命的意思。 这是个埋藏了半个多世纪的秘密,因为过去太多年,总显得似梦似真。钟陌棠不懂姥爷为什么瞒了大半辈子,却在临终前告诉了他,并且多次叮嘱他不要告诉其他人。也许是相片里的两个人终究没有福气厮守到老,姥爷想提醒他不要留遗憾,不要委屈自己?钟陌棠不得而知。 当他吃过晚饭又回到医院想多陪一陪姥爷时,已再无可能面对面向老人求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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