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现实与迷惘 (第2/2页)

码头旁嘻戏，一时蜷缩在桥洞里等待W市寒冷的冬天过去，一时又回到了杨利民要求分手的那天，最后的最后他竟然梦到了一只呼啸而来的酒瓶子，他下意识地躲闪……

    起身时瞬间从四肢袭来的麻痹感使他再次躺了回去，脑袋昏昏沉沉混混沌沌，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喘息着等待这波疼痛过去。他是习惯沉默的，连疼痛的时候都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李凡的这番动作猫咪们却是不懂的，在他猛地试图起身的时候，出于生来的警惕，几只猫儿都躲远了，如今看到他重新倒下，又觉得好奇，忍不住探过身来。

    像往常一样，难捱的疼痛总会过去。李凡觉得自己的情形好些了，凭着两只在黑暗中闪亮的小灯泡的指引，他轻易捉住了正试图伸出爪子和他玩耍的小黑。它温暖柔软的身体十分舒服，让人忍不住想将头埋进去。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沿着墙慢慢摸索，在靠近门的地方找到一根细绳，费力扯了一下，橘黄色的灯光洒满小屋。

    李凡拿起旧衣柜上的绿色塑料时钟，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短短的时针指向2的方向，他有些迷糊不确定是自己只睡了很短的时间，还是在他昏睡的时候一天又悄悄地溜走。不过这些显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感觉十分饥饿，迫切地需要填饱肚子。猫咪们显然也饿了，看到他站起身来，一个个撒娇似的朝着自己的主人喵喵叫。

    “三只小吃货。”

    大概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样，“穷人命贱”，哪怕是被砸破了头，李凡依然得在凌晨爬起来做饭喂饱自己和三只小猫咪。家里没什么吃的，单单是米饭的话，猫肯定不吃，李凡没法只得杀了养在小木桶里的最后一条鱼，小黑激动地趴着木桶跟前跟后，小虎和花卷则蹲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他们眼里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阵忙碌，终于喂饱了饥肠辘辘的一人三猫，李凡这才感觉到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粘着不舒服，不只是脸上，大夏天的出了不少汗的身上也是黏腻腻的，他摸出一面镜子照了照结果被自己满头满脸的血迹吓了一跳，幸亏是晚上，李凡跑回来的时候没人看见，不然不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才怪。

    他端来凉水，拿毛巾努力擦掉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水很快被染红了，额上狰狞的口子也露了出来。李凡照照镜子，这样的伤一定会留下明显的伤疤，他拿手碰了碰，突然又失落起来，留下伤疤就留下伤疤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这道伤口的存在无疑也在提醒他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他酒后是不忘事的，虽然当时迷糊，第二天却会原封不动地想起来。回想起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他的脸上一阵滚烫，除了杨利民之外，这是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却是一个连长相姓名也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对方一定很生气吧，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做了这种事……不过，幸亏他最后打醒了自己，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底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起自己酒醉的原因，李凡心底一阵怅然。无可奈何。奶奶去世后，杨利民就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牵挂。他已然习惯了以杨利民为中心活着，即使后来被赶出家门，也总是会偷偷去看他……不是没想过报复这种事，在酒精的催化下，残忍的念头曾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可是一旦酒醒了，什么都会被打回原形。他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在酒精的刺激下仍未能做成的事情，以后也是不可能做成的吧。

    酒这东西存在的价值，也许就是让他这样的人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懦弱。

    他明白梦到了该醒的时候。

    他只是迷惘——未来可预料的漫长人生不知该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