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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终章 (第3/3页)
,如果她没有接那通电话……她的悲惨是她自己造成的,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责任。 杨利民说后悔遇见他,他也好后悔啊,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不认识他,宁愿做个普通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凡的人,虽然他的家庭情况不好,但是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勤劳来改变,娶一个同样平凡的女人,生一个顽皮但可爱的孩子。 他一直渴望有一个家,渴望被爱,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越是渴望什么,就越是得不到,最终还要被内心无休止的空洞扯下深渊,也许一开始他就不该有太多的渴望,这样即使期待落空,也会好受许多。 他在冬夜的街头快步走着,像一头怪异的闯进城市的犀牛,人群远远地避开了他,唯恐被一个肮脏的神志不清的疯子撞上,只有李凡明白自己内心的恐惧,他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他怕自己就会忍不住掉头,忍不住走回那栋公寓,走回那个人的身边。 李凡还是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扶住商店的橱窗,从刚才开始,他的脚就疼得受不了,原先充当鞋垫得旧报纸被汗液染湿,挤在鞋头那里,每走一步都硌得生疼。脱下鞋子,把破碎得旧报纸从鞋子里扯出来,即使是变形了团成一团,李凡还是看清楚了旧报纸上刊登的人物肖像,从喉咙里闷笑两声,他直接将那双破烂的鞋子甩了出去了。 路灯下的橱窗倒映出李凡的面容,他的狼狈不需要用语言来形容,头发长长了一些,乱糟糟如蓬乱的杂草,他今年才三十岁,但是玻璃倒影的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起来比起真实的年龄要老的多,隐见白霜的鬓角,粗糙的皮肤,暗淡的眼,还有最近新添上的左眼旁狰狞扭曲的疤痕。李凡再度弯起嘴角,他现在的样子,和报纸上的照片比起来判若两人,也正是如此,才免于被人认出来吧。 李凡走不动了,他没有了鞋子,从中午起就没有进食的身体虚弱的厉害,他靠在已经打烊的商店橱窗上,慢慢呼气,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渗出来滴到裤子上,随后又很快地变冷,凉飕飕地糊在裤裆里,疼痛顺着尾椎骨一点点侵袭而来。 他想起来了,这才是他不愿意面对顾念的直接原因,从被杨利民暴力侵犯过后,他下身的裂伤一直没有好,每天折磨着他,让他感到羞耻与污秽,那时的无力感一直让他难以释怀,他没有办法这样去见顾念。 李凡在墙角默默地缩成一团,他现在哪都去不了,哪里都不想去,只好困在原地。夜渐渐深了,因为一场雪而变得泥泞的路面重新凝结,在灯下泛着光,本应该稀少的人群却渐渐聚集起来,从李凡身边走过,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依稀可以听见兴奋的人群中传来“跨年”、“表演”等词汇。 果然没一会儿,李凡面朝的方向就有数个光点升起,然后“嘭”地一下炸开,化作一朵朵绚烂之极的烟花点缀在寂寥的夜空。各种各样的烟花轮番升起,照亮了黑夜,李凡入迷地看着,不知怎么回忆起遇见顾念以来的故事。“我叫顾念,三顾茅庐的顾,念想的念。”初见时,他如此说,“亲爱的李凡先生,我想要和你做爱,请问你愿意吗。”第一次做爱时,他如此说,“他是李凡,是我男朋友。我们正在同居你看不出来么!”他对自己的兄弟直言不讳他们的关系,“我想让你明白,我永远不会以你为耻,遇见你是我一生的幸运。”从黄山下来后,在小山村里,他温柔地对自己说过。 不能再回想了,不能再想了,李凡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烟花烂漫的地方走去。他已经发现了,这个地方顾念曾经带他来过,古色古香的运河街道,尽头是宽阔的水面,水面上一座大桥沉默地矗立着。 运河大桥上风很大,但是也是欣赏烟花表演的绝佳地方,突然挤进来的李凡让人群发出一阵嫌弃的声音,不过很快,这些厌烦就变成了惊呼,因为他们看到那个男人动作艰难地跨过了水泥栏杆,站到了桥的外侧。 寒风无遮掩地刮在脸上,好似刀子,桥下黑黝黝地一片,仿佛深渊。李凡被冻僵的脑袋缓缓运作着,他想起来,顾念说过的,这条河可以通到他的故乡,于是,最后一点顾虑也没有了。他抬了抬腿,人群立刻一片尖叫,李凡回头看了一眼,又漠然地把视线收回来,想了想,他把身上的从小洋房里出来后就一直穿着的大衣脱掉,扔在身后,然后就毫不迟疑地一脚踩了下去。 宽阔的水面静默着奔涌,仿佛能容纳万物,伴随着人群的尖叫,李凡噗通一声掉进水里后,连个大一点的水花都看不见,就再度恢复平静。 说起来奇怪,比起来外面的寒冷,现在置身于水面之下的李凡甚至是感觉到温暖的,仿佛置身在未谋面的母亲的怀里,他困倦地闭上眼睛,任身体随水波下沉。 大河啊大河,游子只身离乡太远,可否由你送上一程。 水面之上,数朵烟花齐放,迎来了烟花表演的最高潮,桥上桥下的人群一齐嘶喊着,五,四,三,二,一,新年的钟声响起。 又一年开始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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