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秋雨 (第3/3页)

庞锦辉停了下来，对上程渝的眼睛，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回握程渝的手，垂眼道，「对不起啊……小程」

    程渝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是不想让你一直呆在这儿，这我承认，不过别误会，我不是嫌你烦，这不可能……」

    「之前说的那些，我也是真的那么想，反而无视了你的感受，这是我不对」

    庞锦辉每次停顿，窗外的雨声就变得更加清晰，雨点毫不留情地打在玻璃上，合着空调运行的声音，与昏暗的天色一起在这间四四方方的病房里打造了一个安静的世界。

    「我只是害怕……」庞锦辉小声嘟囔着，然而这句话被突然的电闪雷鸣盖过，程渝正好没有听到「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庞锦辉清了清嗓子，心里有些感谢刚才那道闪电，接着道，「我可能，是不想让你看见这么没用的自己吧」

    程渝握紧了庞锦辉的手。

    「……你看我现在」庞锦辉看了看自己不能轻易移动的半个身子，「工作丢了不说，生活也没法自理，连抱抱你这种最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透过程渝的眼睛——他最在意的人——他看到无力的自己，这份无力感使他难堪、无地自容。

    程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他轻声说，「无论健康或者疾病……」这个声音，把二人带回婚礼当天的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快乐或者忧愁」程渝的眼睛里没有责备或者鄙夷，只有面对伤者的柔情，庞锦辉忽然眼眶一红，他觉得更加羞愧了，但跟之前不同的是，这回对程渝的感激占了上风。

    如果能穿越时空，他想回到刚跟程渝见面的时候，揍当时的自己一拳，告诉他不要自作聪明，不要贪得无厌，不要妄自菲薄，要好好地抓住眼前的人，不要等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窗外又响起几道惊雷，程渝松开了庞锦辉的手，去柜子里拿毛巾，帮他擦去他的泪水。

    两小时后，天终于完全放晴。庞锦辉在床上睡着了，在梦里还皱着眉，不知他梦见了什么。

    程渝站起来在病房里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感觉自己离这个朝夕相处的人、离真实的庞锦辉更近了几分。中午没能睡着，现在脑袋还有些晕，他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自己和庞锦辉只是普通朋友，一定能相处得很愉快，他们会无话不谈、互相依赖，视对方为挚友手足。

    而现在，就像程渝一直想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庞锦辉也在逼迫自己做一个“完美的丈夫”，他们二人都被潜移默化的社会印象绑在一起，颇有默契地精心维护着“美好的生活”。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易碎，风来雨打，这颗水晶球上就生出了裂痕，水从破洞里漏出，漫天飘舞的花瓣也现出原形落在地上成为了普通的塑料颗粒。

    但没有人要求他们这么做。水晶球是摆在橱窗里的，生活不是。

    程渝在无意识中低声道「……这是」。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程渝的思考，有人重重地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毫不客气地推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是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性，身后跟着一位黑西装戴墨镜的高大的男人。程渝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走错病房的，还是来探视庞锦辉的朋友或者同事。仔细一看，这位身材高挑、大波浪卷长发披在肩上、踩着红色高跟的女性，眉眼和庞锦辉还有些相像……

    庞锦辉也在这阵喧闹中醒来了，他用手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到程渝，这位女性立马笑着走上前，十分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一定就是“小渝”吧！」

    小渝？除了妈妈，还没其他人这么叫他。程渝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说的应该是我吧……话说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同时，一阵香水的味道也飘了过来，在这阵香水气味中，程渝身为Omega的直觉机敏地捕捉到其中的危险信息，她是Alpha。

    「哦，我忘了介绍自己了，第一次见你有点激动，真不好意思，见笑了」她松开手，眯着眼睛笑道，「之前在老家一直没机会见面，我是庞锦华，庞锦辉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