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之人，虚伪之神 (第2/2页)

是的冷酷的伪神，永远在一个比世界尽头更遥远的地方，俯视我们，以我们的行为逗趣。我永远不会再信奉他们，把脸贴在地上祈求一丝怜悯，因为我的神就在眼前——”

    “所以这些天来，你冒进地朝着政敌下手，想要彻底掌握安图西亚，就是为了重建安图西亚的信仰？”

    “自然，自然！安图西亚，开满鲜花的城市，理所应当是属于他的！对安图西亚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

    “你疯了，疯了。”亚里斯多克勒斯疲惫地摇着头，不明白好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一直以来信奉的是谁，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难道年少时你不是和我一同跪在神像前，向忒弥斯女神发誓效忠吗？”

    从上古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家族信奉的就是高贵威严泰坦女神，创造世界律法的女主人，手提正义金剑的忒弥斯。克吕托斯与亚里斯多克勒斯他们两个人的祖先，分别是为女神祭祀的祭司与为女神猎杀祭品的猎人，只是如今祭司的角色已不被需要，而猎人的角色留存至今。

    克吕托斯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啊亚里斯多克勒斯！”

    他说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忍受。正因如此他深知神从不审判人，而是人审判他们自己。正因如此他知道人本是无罪的，正义女神颁布了律法，人从此被审判而有罪。

    “我同情你，亚里斯多克勒斯，我可怜你！你信奉的神是伪神，律法是非人的律法，正义是虚伪的正义！你信奉伪神而不自知，还要一味维护它们，你真是可怜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住嘴！你这个叛神者，你已经疯了！你所想全是妄想，还要把你的妄想强加在那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我亲爱的朋友，你不愿意支持我，真是伤我的心……”

    一阵冰冷的风吹过，倏忽吹灭了孱弱的火苗，霎时亚里斯多克勒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黑暗里他的心彻底冷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克吕托斯的眼睛在发光，他的眼睛闪烁着野兽般嗜血的光芒。

    ——什么时候，克吕托斯竟然堕落成了吸血鬼？

    牙齿在打战。亚里斯多克勒斯感觉自己冷得发抖。年少时的朋友，为何到了这种地步？他几乎想大笑了，笑克吕托斯胆大包天，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个猎人吗？

    可是他笑不出来。他只感到冷。克吕托斯当然早有准备。他能听见鬼魅般的脚步声，却看不见吸血鬼的身影。他手无寸铁——杀死吸血鬼所必须的武器，他没有携带——谁能想到克吕托斯竟会是吸血鬼呢？

    “再见了，我的好友，亚里斯多克勒斯。”

    克吕托斯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他在他的脖子边呼气，露出苍白的獠牙，就要咬下——

    他停下了。

    “你……怎么……？”他的表情变得迷惑。亚里斯多克勒斯看着他踉跄后退，失了所有的气力而跌坐在地，两只手紧紧握住插在心口的匕首，却无力拔起。这是少年借给他的那把黄金的匕首，他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匕首的效果好得过分了，比亚里斯多克勒斯见过的任何针对吸血鬼的武器都要更有威力。黄金在灼烧吸血鬼的身体，让他发出痛苦的嘶吼。

    然而克吕托斯还在说话：

    “……吾神，加诸吾苦痛试炼……吾神！……啊……”

    亚里斯多克勒斯静静看着他。终于吸血鬼断气了。他走上前去，拔下匕首，脸色依然空白而冷漠。

    他说：“再见了，我的好友，克吕托斯。”

    然后他大声呼唤奴隶们过来，恐吓他们，命令他们，要求他们把主人的尸体烧掉，必须全部烧掉，一点不留，直到他彻底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