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韩卢逐逡-（二） (第2/2页)

遮住流血的源头，“你…是不是也一直不开心？”

    “世上哪有那么多让人开心的事情？”水没过吴双钰胸口。

    韩逐冰向前迈了一步，“那你现在有没有放下？那边…快乐的事情多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半张脸沉在水里，一双凤眼氤氲着水汽。

    “其实你早就死了，死在扭曲的家庭生活中，死在孤独寂寥里，死在不可得的爱人面前。结束这一切吧，韩逐冰，你要死得其所，死得干净透彻，死在所有人都无法找到你的地方，别给他们留下一点眷恋。”

    一夜噩梦。

    只睡了四个小时，韩逐冰做起身垂首靠着床头，好在烧退了，不觉得有多难受，只不过梦里的景象变成一个模糊的轮廓，怎么回忆都不清晰。韩逐冰环视了一圈陌生的陈设，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身在八千公里以外的北欧。

    好像不太真实，韩逐冰都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就来到这个地方，但推开窗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白雪和山野。

    “结束这一切吧。”

    两小时后，韩逐冰坐在阿尔纳松先生的车里，这次他坐在副驾驶，给了阿尔纳松足够多提问的机会。

    “韩，为什么把行李扔了？”

    “里面都是些坏掉的东西，没有用了。”

    “万一后悔怎么办？”

    韩逐冰想说自己不会后悔，就算咬破舌头也不会后悔，18寸的行李箱里有数不清数量散落得到处都是的药片，韩逐冰四个月前就想把它们都扔掉。夹层里是护照和身份证，除此之外，只剩一沓厚厚的信，韩逐冰在扔掉行李前就把信寄回国内。

    “阿尔纳松先生，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韩逐冰转头看着车内中控台上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偶摆件。

    “我母亲曾对我说，她的民族有一个词语叫‘Kilig’，是形容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好像胃里有成千上万只蝴蝶在飞，一张嘴就要全部飞出来一样的醉醺醺、麻酥酥的感觉。我再也没听到比这更合适的形容。”

    从胃里飞出来的蝴蝶吗？自己现在的胃里只能生出令人生厌的蛆虫，啃噬自己，撕咬拉扯。韩逐冰把头抵在车窗，“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心头鹿撞’大概是一种意思。”

    “那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韩逐冰被这个问题问住，直到车已经停在火山不远处，他想也许有过一秒钟的心动，在那晚澄清透亮的月光下混合了滚烫的眼泪，韩逐冰止水般平静的心脏起过一次涟漪，摇曳不停，而后又归于平静。

    明亮又混乱，情深难久持。

    “阿尔纳松先生，谢谢您送我到这。”韩逐冰下车后绕道驾驶座一边和他告别。

    “韩，为什么是冰岛？”阿尔纳松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什么为什么？”韩逐冰反应了一会，“没有为什么。”

    世界上有三十七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和地区，韩逐冰选择了冰岛，冰岛有二百多座火山，韩逐冰选择了这里，一个人一生会遇到八百多万人，会和三千多人熟悉，和二百多人亲近，二百多人中韩逐冰选择和他一起度过十五年。

    这些事情都不需要理由，无数巧合堆砌而成的结局，指引韩逐冰来到这里，什么都拥有过的韩逐冰，到头来一无所有。

    韩逐冰甚至没有等到下午五点的月出和极光，他无法保证异国他乡的月光会和家里的一样柔软温凉，柔软到让他有勇气再说一次：“我愿意。”

    十二年的时光，“瘦尽灯花又一宵…梦也何曾到谢桥”，想来的确是无法轮回，彻彻底底走到尽头换了模样。

    逐冰，逐病，在硫磺味的空气里一身病痛投入火山，从此永无归属，哪怕地球另一端也是无尽冰川。

    纵然冰川也是火山。

    韩逐冰的人生齿轮终于停止转动，他成为亲手按下暂停键的人。

    他永远无法得知一切的真相，但退一万步讲，即使知道真相也很难获得美好的结局。

    因为真相从来都不等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