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的心愿 (第2/2页)

有罪责推脱给自己的机灵劲，便又觉得他本来就一无所有。

    奋力抵抗的人都死得甚早，他这种虽生犹死的人却活到了最后一批，如果是恶魔的交易，这个恶魔真爱开玩笑。

    他看见了视野所及之处被一片红黑相间的阴翳遮盖，龙的咆哮隐隐萦绕在耳边，阴森的白骨从巨龙铠甲般的坚硬鳞片下透出，根根白骨都演绎成刀刃的形状，爱斯因没有丝毫质疑龙身上的骨刃能在分秒内把他切得比木工刨下来的木屑还碎。

    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他终于成为了被眷顾的人，无论眷顾他的是神，亦或是魔。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谁知那条龙在即将拥抱到他时，收敛了身上的所有尖刺，呼吸一瞬间都变得轻柔。骨龙那张咬碎了无数头颅的巨口，小心翼翼地叼起爱斯因的衣角，把爱斯因甩到自己身后。

    爱斯因自己都禁不住怀疑骨龙的灵巧程度真的与其庞大身躯相符合吗，他身上都没有几块完整的布片，骨龙居然没有让他和柔软的尸体再一次亲密接触。

    骨龙狰狞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紧蹙的眉目终于不再盈满怒火。

    爱斯因听见了一个略带稚气的男孩子声音，鉴于四周无人，应当是呼唤他。而发出这个声音的对象，有种莫名的召唤之力。

    “哥哥。”

    他骑在骨龙身上，在激烈的气流冲击下失去了方向感，旁人观感只用几下振翅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在了人世间。

    一股强烈的能量碾过爱斯因的身体，他不禁咳了好几下，排遣自己发闷的头脑和窒息的胸腔。

    然后，他见到了，他不知用何种语言描述的惊叹景象。

    一个男人，斜倚于距爱斯因九尺之外的王座，身后悬挂的是猩红嗜血的庞大月亮。月亮缺了一角，不知等谁来填满，又离得太过于近，使人担心不知何时掉落。

    男人的头发如墨色瀑布般倾泻到王座之下，乍看好似零落的鸦羽。男人转过身来，使爱斯因凝住了呼吸。

    蓝天，流云，血月，繁花，所有的世间美景加起来，比不上这个男人的一个回眸。

    那双紫罗兰的眼瞳注视着爱斯因，爱斯因就几乎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牵引了过去，如此有蛊惑力的存在，那必然只存在于传说中了。

    爱斯因靠残留不多的理智呆呆发问，他实在没法挪动自己的肢体，包括早已僵直的眼睛。

    “你……是恶魔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轻笑，明明不知抹杀了多少人的性命，此刻却轻快如风铃。

    “人类这么叫我，然后呢。”他带着爱怜的目光看向爱斯因，知道爱斯因的问题绝不止这一个。

    “全城的人……是你杀的吗。”

    男人的眼神笑意更浓，似有潋滟波光在神秘的紫色中窜动，不明所以牵动了爱斯因的心弦。

    “那是这座城的荣幸，为你的复生而献祭。”

    爱斯因脑海中有隐隐片段划过，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所言皆是实言，然而他更加得不明所以，想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居然与他有关，他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忍。

    “……为了……我？”

    一双胜过骨龙数倍大的黑色羽翼包围住了爱斯因，转眼间衣衫褴褛的他就送到了尊贵的男人面前。这胜过墨色的黑翼，却让他觉得比午后的暖阳更温暖。

    “我的名字叫赫希，世人更熟悉我的另外一个称呼，魔王。”

    男人的唇瓣似刚用玫瑰的汁液浸染过，上面的嫣红好像还残留着生命的气息，又裹挟着陈酿葡萄酒的微醺醉意，在爱斯因的额头上烙印下一吻。

    “而你，是我的王妃。”

    爱斯因脑海中不知何故跳出来一个人影，神情还是一样的怔愣，语速却带了焦急。

    “国王呢，他为什么同意？”

    赫希用自己的黑色羽翼将瘦骨嶙峋的爱斯因揽到自己大腿上，指给他看王座旁的一座人头雕像，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雕像的颜色是灰白的，爱斯因的眼中却自动将其赋予了褐发蓝眼的色彩。

    “他为了第一眼见到你，自愿将头颅献给我。”

    男人细微的呢喃在耳边回响，“你看向那里，就是他不计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