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雨幽梦录_11 岂云名教偏误我,实我自误且误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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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岂云名教偏误我,实我自误且误人。 (第3/3页)

坟前荒草又红一片。胡生看去不妙,急急向雨青道:“你好生待着,我去看看!”说着显露身形,抬步向前。

    寒琅已哭到再哭不出,坟前兀坐良久,就要起身。才一动,又觉胸中血气翻涌,却不愿弄脏雨青坟冢,急切间手掌撑在碑上,借力将身体向右一推,栽在坟茔侧旁,血染荒草。他却不介意,随手拿襟袖将嘴角抹了,踉踉跄跄又要起身。才立起来,眼前一阵发黑,身形摇晃,却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手臂,稳稳将他扶住了。

    寒琅被胡生扶着,尚觉晕眩、目不能视,却感到一股暖意打后心传来,强心静气、游走全身,顿觉通体安泰,痛病全消。他抬头望去,大为诧异:竟是那时清江遇过的雪青公子。

    寒琅虽不知他身份,但方才那股暖流必是救命之举,当下举手在眉,深深揖拜,道:

    “不想竟与先生此地相逢,请受故人一拜!先生大恩,无以为报。”说着又揖下去。

    胡生含笑扶起,搀他一臂道:“一声‘先生’何以克当?在下倒要唤郎君一声‘前辈’。你我颇有缘分,区区小事不必介怀。”

    前辈?寒琅不解,却不好相问。

    胡生哈哈笑道:“敝姓胡,唤我胡生便是。”说完不等寒琅开口,拉住他臂膀道:“方才看兄台过哀了,在下送兄台归家可好?”说着也不客气,拉了寒琅便向外行,雨青默默跟在后头。

    归家途中,胡生手摇折扇,含笑直望寒琅,望得寒琅几生尴尬,低头躲避。归途过半,胡生才道: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兄台自是懂的。”

    寒琅惊诧抬头,却未答言。

    “人既已去,便是‘埋于泉下泥销骨’。活人的眼,不能只在故人身上。”胡生说着盯好了寒琅,“兄台可曾听过一句话?‘挚友业满劫脱,正宜相贺,悲乃不/伦’。”

    寒琅闻言大惊,凤目圆睁,就要相问,胡生却一抬扇,不容他开口。

    “兄台自非我等庸庸俗人可比,想来兄台意中之人,亦非寻常裙钗。郎君当日同心之志,岂止为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如今伊人已远,兄台却还活着,故人未竟之志,便在兄台身上。未知生,焉知死?”

    一语点透寒琅。他二人同心之志,为的是世上天然之心、竹林之志,为的是嗈嗈鸣雁,奋翼北游;更为的是这四周的铁壁铜墙,堂上的“椿萱难报”,朝中的“承帱熙皞”。他要活下去,为亲友,更为仇雠,为如意、为母亲、为护长洲一方故地、为给天下清正君子如父亲者拓一片净土。人生如寄若浮,余生难测尚余几多岁月,他既被留下,便不能求死,暂且寄下这余生,留待人间雪满头。

    百年后,若还能同雨青泉下相会,那时再诉一世悔恨,忏半生罪愆……

    马车停在宋家门首,正是金乌西坠,漫天金红,胡生扶寒琅下车,不等他再相拜谢,转身不见了。寒琅知不可留,反身归家,轻叩门扉。家门一叩便开,启门便是如意、顾夫人含泪望穿,如意望见寒琅,不顾人多,举臂勾住寒琅颈项,埋首襟前,轻唤“夫君”。寒琅被她扑得一怔,立了片刻,面上浮出淡淡笑影,低声道句“我回来了。”抱紧妻子。

    宋家朱门终于阖上,雨青痴望两扇漆门,滴下泪来。

    终究是别了。

    胡生立在更远处默默凝望雨青一阵,而后大大张开双臂,走在雨青面前,唤一句“囡囡”。

    雨青望见他模样,心中一暖,却装不理,别过脸去:“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的。”

    胡生笑道:“我们囡囡此时也需个怀抱不是么?”

    雨青泪直流下来,声含酸楚,却说:“谁要了,你尽瞎说。”

    胡生笑得更深,放下双臂,缓缓走近雨青身前,将她环抱怀中,轻声道:“那便是胡生缺个怀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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