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你先生留给你的 (第2/2页)

是疼的很？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何川本来再痛也不会出声，听华英这样问，反倒装模做样大声呻吟了两声。华英手一抖，细布连着皮肉撕下来一块。思明站在对面看得清楚，瞪了何川一眼。

    华英看到伤口又在流血，急得汗都出来了。思明不懂医术，也插不上手。只有何川一点不在意，见华英发急，还笑，说你慢慢来，我死不了。

    华英不说话，心里默念着远芳平时的指点，左手按着两处穴位止血，右手把剩下的绷带飞快拆下来，跟着抓起药瓶，倒了有半瓶药粉上去。他眼看流血渐渐止住，自己也就镇定下来，再按部就班地清创包扎。

    思明也跟着吁了口气，正要夸华英两句，忽然听到华英说，“三殿下，谢谢你”，就不明白了，问，“你谢我什么？”

    华英专心给何川清理伤口，不去看思明，小声说，“我知道的，你先前说先生不会有事，是怕我担心，怕我做什么错事。”他停了停，又用力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不会的。我答应过先生，永远也不回去，他要我照顾刘婶婶和何先生。现在我们出了关，那些人永远也追不上我们。以后我们，还有我爹爹妈妈，还有许许多多人，都可以住在关外，永远也不回那个地方…………”

    何川和思明听他复述远芳的说话，心里都觉得难过。何川想，从京城出来的燕民就有几百人，加上各地汇聚过来的，怕不下几千人。苏远芳本来希望找到关外藏宝，他们那些人有了钱，就能另找安生立命的地方。现在他被押解回京，织锦地图也已经烧毁，这照顾华英跟刘母的责任，自己自然要一力承担。他正这样想，忽然听到华英“哎”了一声，转头看到他已经收拾好药瓶剪子，手里拿着刚拆下来的染血细布，神情诧异。

    何川问，“怎么了？”

    华英犹犹豫豫地说，“这布，这布上，好像有字……”

    何川心想，哪有这种事，再一瞧那白布，见那上头血迹斑斑，刚想说，“哪有字了”，却看到华英侧着头，一边仔细辨认，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向东十……里，见渠……而，而……”

    何川只听了七个字，已经心中大震，忙说，“给我看看。”

    华英就把布递过去。何川接过来凑到光亮处，看到上面的血迹有深有浅，浅色部分看起来真的像一个个文字，和之前织锦上的字是一个路数。但他再把布匹展开，血迹印不到的地方却又没有字了。他心中纳罕，挣扎着要起身细看。思明怕他牵动伤口，忙过去扶住。

    何川伸手在布上细细抚摸。他是惯常练武的，触觉灵敏，立刻发现有些纹理摸上去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再把油灯拿过来仔细查看，果然看到布上用不同的针线缝出了一个个文字，旁边还纹着线条图形。他再一凝思，顿时恍然大悟：前一天他们解开了锦盒上的秘密，远芳担心会出变故，所以把织锦要过去，连夜把上面绘制的地图和文字一模一样地缝在了白布上。他用的是缝合伤口的羊肠线，本来就是半透明的淡黄色，缝在布上肉眼难以分辨。但羊肠含有油脂，血迹染不上去，一旦沾上鲜血，显出比周围色浅，字迹就现了出来。

    远芳预先留了后手，追兵来时才毫不顾惜地烧了织锦。后来他决心揽下所有罪责，只求能把地图送出去，所以借着包扎伤口，把缝了地图的细布包在何川身上，当时旁边几百双眼睛都在看着，却谁也没发现异样，哪怕后来有人过来搜身，也没人想到要朝这包扎的布上多看一眼。他的一言一行全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把这事说出来，只能叫华英照顾何川，希望后者发现其中玄机。

    何川既然想通了这事，跟着又多想了一层——苏远芳在包扎时没做一点暗示，自己看不到布上印出的字迹，华英治伤时却能看到，其中未必没有担心自己夹带私逃的意思。但他殚精竭虑，最多也只能安排到这一步，至于后事怎么变化，却再也力所不及了。何川想到这里，就朝华英看了一眼，只见后者一脸懵懂，显然还不明白远芳这番用心。

    何川心想，眼下苏远芳已经不在，对方两人一个失智，一个年少，自己要哄华英把这些文字转译出来可以说易如反掌。他在这宝藏上耗费了无数心力，还为这个冒险受伤，原以为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谁知道峰回路转，眼下不但地图已经在手上，更不用再和他人分享财富。

    思明见何川在那里出神，也过来伸着脖子看，问他，“这是什么？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何川转过头，看到思明探头探脑，满脸好奇，心里忽地柔软如棉，笑着说，“本来是的。但我现在忽然又不想要了。”他把布料还给华英，叮嘱说，“这是你先生留给你的，好好收着，别叫其他人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