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下）我想吃掉我的神明 (第3/3页)

伯毫无怨言地接下少年毫无来源的指责，似乎没有看见那些脏污一般亲吻那双手。

    “算啦，似乎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呢。”少年用床单随意蹭蹭手心，“现在伊甸的人都在地下吧，你就把这一大桶油从楼梯口倒进去好了，点上火锁好门，怎么样？”

    “好，我们一起。”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缓缓抚过亚伯的眉眼。

    “亚伯，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一切都听您的。”

    少年笑了，带了几分调皮，“是一无所有，是一片虚空哦。”

    “有您就好。”

    亚伯突然感觉脖颈上一股寒气传来，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他曾无数次在少年的要求下用它割开少年的肌肤，在一旁注射着少年微笑着感受伤口渐渐愈合，似乎只有这时少年的微笑才会带上一份真实。而如今，他的神是要放弃他最后也是唯一的信徒了吗？他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等到的却是少年拉起他的手，将匕首放在他的手心。

    “亚伯，你知道为什么你是最特别的吗？”

    亚伯握紧匕首，冰冷的刀刃割开手指的皮肤，血液流出散发出甜丝丝的腥气。少年将手搭在小腹上，将目光投上对面那面墙纸剥落的墙壁上，似乎越过这一切看到了远方皎皎明月。

    “我十七岁那年他们取走了我的子宫，你是唯一一个，用我的精液在我那残破的、青涩的、尚未发育完全的子宫里长成的孩子，你的一切都来源于我，但谁知道呢，你与我相差太多。”

    亚伯流着泪，哽咽着吻着少年的小腹，“对不起……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呢？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您的痛苦就是我无可恕的罪恶。”

    “来吧，亚伯，”少年拉起亚伯握紧匕首的手，“心脏。”

    “当我的生命只能停留在噩梦开始，疼痛是我唯一的救赎，死亡是我梦中的归宿。”

    “取走我的心脏。”

    亚伯双唇颤抖，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缓缓说：“为了您的愿望，什么都可以舍弃。”

    锋利的匕首划开少年的胸膛，涌出的血液染红婚纱般的裙摆，一颗心脏终于袒露在空气中。亚伯划开上方那几根充盈的血管，颤抖着将手伸入那一方腔室，握住那颗心，它仍在跳动，如同一只被攥入手心挣脱不得的哀哀白鸟。少年只感觉眼前一片暗红的浮光掠影，多年之后他的心终于不再疼痛，他闭上双眼，露出一个微笑，一如17年前刚刚过完17岁生日的那个被家里人千娇百宠的小少爷。

    亚伯将那颗心脏放在靠近自己心脏的位置，拖过油桶，走向一楼杂物间。

    “是一无所有，是一片虚空。”

    亚伯将满满一桶油倒上长长的楼梯，扔进一根点燃的火柴，炽热的火焰瞬间扬起，跟随着层层流下的油奔向尽头欢声笑语的人群。

    “你将一无所有，仅剩一颗跳动的心脏。”

    澄澈的夜空下整个伊甸都在燃烧，木材噼啪作响。亚伯拿出少年的心脏，一点一点缓慢地生吞，暗红的肌肉与条索在他牙齿间咯吱作响却没有让他停下，血液自他嘴角滴落，他一口一口吃下整颗心脏。他一无所有，但他的神将永远与他同在，自此之后，只有他一人的身上有神的血脉，全部的血脉。

    “我们是伊甸园的孩子，

    毒蛇予我们以罪恶，

    我们为赎罪而生，

    地狱的烈焰炙烤我们污浊的肉体，

    痛苦是我们的命运，

    承受是我们无上的荣光，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