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事_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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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第2/2页)

  “啊啊啊啊——!”

    这回真真是失了魂的喊叫,尾音都劈叉了去,宴江整个人都摔回屋子里,伏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远离窗沿。

    窗外哪里有什么更夫?

    今夜满月,万里无云,在银白色的光中,分明立着一句无头男尸,穿着破烂的寿衣,其上还带有新鲜的泥土,静静地立在窗外,坚硬的曲起手上,勉勉强强挂住一面铜锣。

    明明没有头,宴江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半点生气,如附骨之疽,叫人浑身血液都凝滞成块。

    屋中有鬼,屋外也有鬼。

    他本就不是个有魄力的,极度的恐慌之下,魂都被吓跑出几里地去,剩下这具肉身只晓得无意义的惨叫,像条蛆虫一样狼狈地挪动。

    一股腥膻味在在他裤裆扩散,片刻就在身下湿了一片。

    再往上,已经藏进黑暗中的脸更是眼泪鼻涕胡作一团,原先算是干净儒雅的书生形象荡然无存,头发尽散,喉咙中不断发出“嗬嗬”的抽泣声,沙哑难听。

    说到底也只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无能书生。

    屋子太小,宴江爬到远离窗下的角落,退无可退,摸到厅中唯一的木柜,便将自己蜷进柜壁与墙壁的夹角,牢牢抱住自己,乱糟糟的脸埋进膝盖中,再不敢抬头。

    抽泣声也渐渐止了下去。

    倒不是因为宴江终于冷静下来,而是他已经怕到神志不清,几近休克的地步了。

    死一样的寂静。

    本就是村尾最偏僻的一处房子,此刻完全被世间所遗忘,那柜上安安稳稳摆着宴氏夫妇的灵牌,不曾受到任何惊扰。

    不知何处飞来的黑鸦停在窗外,一声接一声地啼叫,在这样的夜晚中格外不详。

    于是寒气又活了,在静悄悄中将唯一的活人包围。

    月色虽亮,却带了一种死气沉沉的冷白,通过半开的窗将屋子里照亮了两分,便可以看得那寒气竟是一团黑雾,有意识般散开又聚起,咀嚼似的涌动三两下后,从中吐出一个人形身影。

    那身影比黑雾实上些许,却也是虚的,周边环绕着黑雾,离地飘在空中,无声靠近了角落中的宴江。

    指尖一动,黑雾就像蛇一样游着爬上书生一双赤脚,冻得他本能一颤,蜷缩得更紧。

    宴江的脚背上有一道浅伤,是方才被马扎绊倒时所划伤,这一通折腾下来,鲜少见天的白嫩皮肤上便留下了乱七八糟的血迹。

    这一丝黑雾被操控着顺着伤口钻机书生体内,无声无息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这魂体……”

    品味片刻后,黑影不满地啧了一声,“劣等。”

    他的声音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将无数冤魂凄厉的呐喊重叠在一起,再打碎重新组合成一句话。

    也亏得宴江已经陷入了半昏迷,根本听不进耳,若是清醒,也该受不住其中的怨气,当场魂飞魄散。

    当——

    伫立在窗下的无头男尸又僵硬地敲了一下锣,大抵是回应了什么。

    黑影动了动,虽看不见五官,但依身形来看,该是回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

    手一挥,满屋子乱窜的黑雾便突然安静下来,停滞了一瞬,而后疯一样地往黑影身上收拢,刮起的气流带得窗扇“砰”地合上,屋内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纯黑。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连同男尸与黑鸦在内,所有阴邪之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黑影收归了力量,渐渐由虚变实,化作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模样。

    周遭景色分明没有一丝变化,却明显回归了生气,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了。

    而宴江对一切无知无觉。

    他半耷拉着眼皮,被一只完全冰冷的手拽着头发抬起脸来,空洞无神的瞳孔里根本照不出身前男人的身影。

    方才流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口水已经蹭掉的蹭掉,风干的风干,留下乱七八糟的痕迹,好在到底没将他的五官掩盖了去。

    “长得倒还行,且你留一命,当个伺候本座的吧。”

    再开口,男人声音不再是刚才那可怖的调子,以人类的标准来说,甚至算的是好听。

    只是一副大发慈悲的语气,实质上却不带任何情绪。

    他收回手,蜷缩着的人类彻底没了支撑,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一侧额头结结实实撞上地面,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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