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事_九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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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第2/2页)

,捱了大半夜,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了卧房。

    但也不见得回卧房就能睡得多好。

    那一夜给他带来的阴影是此生难忘的恐怖,他如今每到夜里都会下意识地紧张,现下又和鬼王住一个屋,能睡得安稳才奇了怪。

    大夏天的,宴江必须全身盖紧被子才能睡着,半夜也总会被噩梦吓醒个三四次,再迷迷糊糊重新睡过去。

    他也算逐渐习惯这样的睡眠,但时崤却是头一回发现。

    如今时崤修炼不再那么依赖于月力的辅助,半夜靠在床头运气的时候,被脚踏上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好几次,探头一看,才发现睡着的人类满头大汗,该是困在梦魇当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踩空似的痉挛。

    因着脚踏太窄,他的膝盖就直接撞在床边上,震得帷幔也轻轻晃动。

    时崤无法理解地一皱眉。

    难得想起自己还放了一抹鬼气在这书生体内,便驱动着去窥探对方的梦境,却见宴江的魂竟是困在迷宫中,整夜整夜地逃亡,入眼尽是些断手断脚的妖魔鬼怪。

    他先是嫌弃,而后又觉得好笑起来。

    这书生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还要胆小许多,也难怪魂气恢复得慢,夜夜在梦中担惊受怕,算是哪门子的休息?

    如此看来,倒像是他堂堂的鬼府之王气量太小,特地来人间虐待一个人类似的。

    于是想了想,便放出黑雾将睡梦中的宴江托放到大床里侧,懒懒地伸过手去,将手心覆盖在那人额头。

    眼中红光一闪,睡得不甚安慰的人瞬间就安静下来,不再梦魇。

    鬼王满意地收回手,这才重新靠回外侧床头继续运气,周身黑雾不断涌动。

    末伏的夜晚仍旧闷热,小屋不通风,宴江又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没过多久便热出了一头的汗珠。

    到了后半夜,他开始无意识地往浑身冰凉的鬼王身边蹭,直到额头贴上时崤的腿,才消停下来。

    时崤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多加理睬。

    这一夜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直到早上天光大亮。

    等宴江久违地睡饱了觉,一睁眼,发现自己贴着鬼王睡了一夜,却是吓得差点摔下床去磕头谢罪。

    动静有些大。

    时崤停止运气,缓缓睁开眼,就见书生正努力瞪大惺忪的睡眼,脸颊还有睡出来的淡淡的压痕,因着休息得好了,身上的魂香更浓了些许,脸也恢复了最开始的清秀白嫩。

    看着顺眼不少,便好心情地摸了一把那只通红的耳朵:“本座又没苛待过你,贤侄孙至于那么怕吗?”

    宴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告罪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打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昨夜起风,将屋顶的茅草刮散了一点,露出小小的缝隙,一抹朝阳此时便钻进了卧房,在地上画出一道金色细线。

    借着这点光,宴江看见鬼王笑了笑。

    不是冷笑,也不是嗤笑。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日中看见鬼王做出如此正向的表情,柔和的光线中,那张面容少了几分阴郁,俊俏到夺目,隐约可见画卷中年轻将军的影子。

    强大、充满魅力,自信又包容。

    生长在锦县这穷乡僻壤的土书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一时竟看呆了过去。

    直到鬼王薄唇开合,缓声朝他问:“好看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慌慌张张地爬下床,穿鞋的时候尾指甚至带了些抖。

    时崤看在眼里,没有拆穿。

    想不明白那么心狠手辣的宴淮之,怎么会生出如此无能又窝囊的后辈。

    他随手一捞,又执起画卷细细地看,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想从中找出想要的答案。

    末了,余光突然看到书生匆匆背起书篓,准备逃出家门的背影,才突然想起什么,轻声吩咐了一句“今夜早些回来”。

    说完就自顾自地闭上眼准备小憩了,也不管对方听到没有。

    今日是八月十五。

    距离时崤离开鬼府来到人界,恰恰一个月整。

    又是一个月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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