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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 (第2/2页)

书白失神地看着面前无数的照片,身体不自觉地痉挛着。

    都是他,全都是他,不同年龄、不同角度、不同表情的齐书白,黑白的,彩色的,大大小小的照片构成了整面墙,有些照片似乎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年岁,却被时闻野极尽变态地收集起来,挂在这座暗室中。

    两个人的手仍然铐在一起,时闻野却像是已经笃定了面前这个脆弱的自己没有力气再逃脱了,慢慢地松开了他,转身去取墙上的照片。

    照片被保护的比较完好,用统一的透明薄膜封存起来,但还是有许多照片已经被他的主人摩挲出了残缺的痕迹。齐书白看着时闻野拿在手里的那张高中照片,像是被人扼住了七寸,他喘了很久,才能在嗓子里问出一句话。

    “你在什么时候就盯上我了,时闻野。”

    他两只眼睛因为不停的流泪早就变得血红,整张脸又过分惨白,和男人指尖照片上那个带着淡漠表情的青春男孩完全不同。

    时闻野却不着急回答他,他就举着那张照片在自己眼前端详,平日里温和的声音此刻充斥着满满的挑逗和欲望:“可惜那时候没办法出手,否则你穿校服被我压在身底下操的样子肯定也很特别。”

    他并不给齐书白任何张嘴的空隙,把那张照片重新小心地挂在了墙上,像是在对待什么过于珍贵的宝贝。

    “南清风可不是高中时候才和我爸勾搭上的。”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仍然不断地给墙上的照片调整位置,而齐书白那只被铐住的手只能被迫和时闻野一齐抬起、放下,抬起、放下。

    “我在知道南清风的第一天,就知道她的两个儿子了,阿书。”

    他这次在墙上取下了一张更旧的,有些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齐书白刚刚读初三,那张照片是被人偷拍的,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少年清瘦的身形被宽大的校服包裹着,坐在操场一角的花廊里低头看书,那时候齐书白脸上还有些稚气未退的影子,所以与现在的冷淡相比更加平易近人一些,但已经长的漂亮极了。

    时闻野自顾自地端详着照片里的少年,半晌带着令人战栗的笑意说:“你那时候肯定没好好吃饭,怎么这么瘦?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像从前那样的绅士和礼貌。

    齐书白咬着牙看着男人,声线发抖:“你如果觉得我妈破坏了你的家庭,你应该去找你父亲说,而不是……”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缓了一会儿才能继续把话讲完。

    “而不是把你的怨气撒到我身上。”

    时闻野一手又把面前和自己对峙的男人轻松地搂了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的眼睛,笑着说:“怎么会有怨气呢,阿书。”

    他顿了顿,想要亲昵地贴上齐书白的鼻尖,却被人狠狠转过头避开了。时闻野也不恼,眼睛里的调笑更加明显了,他微微抬了抬自己的头,懒懒地说:“南清风有你这样好的一个儿子,我感谢她还来不及。”

    他笑笑,一只大手却死死抓住齐书白的后颈,强迫他与自己的脸贴在一起。

    “知道为什么她死的时候我给她选了一块那么好的地方吗,阿书。”

    “南清风全都是沾了你的光,才能葬在那块和她身价完全不匹配的墓地里。”

    男人的语气并不只是嘲讽,还有那种阶级上的鄙夷和不屑,这让齐书白觉得自己和母亲都被男人狠狠踩在脚下来回摩擦着,他眼睛里的泪水裹挟着愤怒和悲伤不断地流下来,内心里的他早就在发疯了似的嘶吼,可却无法作用在他的动作上。

    他再一次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双唇吃力地蠕动了两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已经麻木了,他无法挣扎出男人的手掌心。

    可是——

    可是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

    他为什么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完全明朗的,阳光的人生?这是凭什么?

    他凭什么从小就要生活在失去父亲的家庭里,又凭什么要承担母亲改嫁之后的家里一切琐碎的事务,他凭什么要被时闻野像狗一样的对待,又凭什么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母亲去世,弟弟变成植物人,自己被毫无尊严的侵犯,这凭什么都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那一瞬间,齐书白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频繁的,毫无征兆的落泪,与从前几乎从不哭泣的男人截然不同,现在的齐书白无论是悲伤的时候,愤怒的时候,屈辱的时候还是无力的时候,他那双眼睛里都会溢满了眼泪,仿佛这是他剩下的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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