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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父子 (第1/3页)
在一场逐渐逼近的茫茫大雪降临之前,一切都在旋转、飞舞。 梅荀从地铁口走出来,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小步往前跑去。女人戴一顶深棕色贝雷帽,身穿同色套装,从银行大厦转过来。两人在咖啡馆前面相遇,梅荀大步走过去,握着拳头擦了擦冻红的鼻尖,“我来晚了吗?” 女人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导演喊咔,指挥摄影组:“再来一次,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拍。” 主演和群演都归位。场记打板,梅荀又挨了一记巴掌,脸偏向一边,流露出茫然和受惊的神色。女主角攥着手袋的指节用力到的发白,嘴唇颤抖,低骂道:“真恶心,你们兄弟住在同一间公寓里。你们也睡在一张床上吗?” 街上驶过一辆漆成红色的双层观景巴士,导演又喊咔。副导演用扬声器集合群演:“从一开始就错漏百出!公交快了一秒多。推婴儿车的老奶奶怎么没出现?多点人坐进咖啡馆里面,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别像老油条一样!” 经纪人张铃拎着皱巴巴、划满线的剧本过来,给梅荀讲导演在剧本上的最新改动。 “这句台词怎么改都别扭,删掉就好多了。”梅荀披上了长及小腿的黑色厚羽绒,使唤旁边的曲然:“去给我买咖啡,焦糖拿铁,双倍糖浆。” 经纪人把剧本塞给梅荀:“我现在就去?你自己看剧本。” “不是叫你去,我叫他。”梅荀伸手指过去,经纪人转头,只看到刚才对戏的女演员提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我这里多买了一杯,给你。” 梅荀并不伸手接,用审慎的目光看向女演员:“你一早就知道我想喝咖啡?” “咖啡是好东西,喝完你还记得台词。”女演员说话的时候,嘴里飘出一团白色的水雾。她往合拢的手掌心里呵气,摇摇头道:“整个片场都是酒味,这种鬼天气不喝酒没人顶得住,连导演也在喝。” 梅荀不依不饶,如同情报警察抓住了间谍分子露出的马脚:“你可以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女演员接不上话,经纪人插进来圆场:“他有时候在剧情里走不出来,神神叨叨的。”她把梅荀拉到旁边,一边给他整理衣领和头发,一边叮嘱:“你要调整好状态,下午有粉丝来探你的班,还有一个电影采访。” 梅荀垂着眼皮不吭声,心不在焉的模样,很快,他接起了一个电话。 经纪人捧着剧本坐在小马扎上,忧心忡忡地盯着梅荀的背影。梅荀讲着电话,大步穿过马路、两条马路中间的宽阔整齐的绿草坪,又穿过马路。他的身影时而被喷泉和公园设施挡住,时而淹没在群演里。他走到导演身边的时候,正好把电话挂断。他弯下腰和坐在监视器背后的导演说话,接着,两人争执起来。 经纪人一路小跑,追到停车场才拦下梅荀。梅荀摘下脸上的平光眼镜——饰演弟弟的道具——塞给张铃,坐进一辆银蓝色的轿车里,“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他的秘书打电话叫我过去。” “导演同意你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张铃猛力敲打他的车窗:“你不能一个人去,至少带上我!” 梅荀落下车窗,一边把车子倒出车位,一边拍着方向盘怒吼:“不要24小时监控我!给我一点自由呼吸的时候!” 冬至刚过去,白昼短而稀薄。车子下高速的时候,天就黑下来了。梅荀按照导航驶入C市的市区,正好遇到晚高峰,被堵在高架上。 城市道路就像千万条柔软系带,在高楼大厦之间缠绵。点缀在这片钢筋水泥森林中的灯火,比天上的星河要璀璨万倍,就像科幻电影里的未来都市,又像盛开在地狱的红莲之火。 梅荀站在病房外面,用最轻的力气叩门。一个护士推开门走出来,跟在护士后面的医生把门带上了,对梅荀说:“我们刚给他注射了一点吗啡,不过他还清醒着,你可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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