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离开家的时候心情总是更微妙 (第2/2页)

声自己的名字。他看起来仍有些兴奋，像是酒还没有醒。窗外朦胧的月光飘进来，余江月看到沈行川的脸上仍带着酒醉的红晕，眼睛却直勾勾地望向他。沈行川平常也有时候会闪出这般精亮的眼神，像暗夜里潜行的危险大型食肉动物，可脸上神情却比初春的花瓣还要柔软。

    那是一种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江月，我们现在这样真好。”

    换平常余江月或许还会找些什么话题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从不自在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沈行川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余江月有些烦躁，可他忽然又觉得很疲惫，不仅仅是由于白日里肌肉或者神经的过度使用，而是另一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颓唐与麻木不知在什么时候控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这一瞬间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哦。”

    怎样都好，他累了。

    “我睡了，晚安。”

    余江月翻过身，把自己在被子下蜷成了一团。他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想象着自己是一块软绵绵的烂肉，又想象起房屋碎裂，大块大块钢筋水泥纷纷砸在身上的情景。

    身后沈行川低低唤了他两声，余江月背对着他，都没有回应。沈行川伸出的手慢慢悬在空中，他似乎不甘心地朝前虚虚抓了一把空气，眼神逐渐褪去了表面的温和无害，浮现出锋利而贪婪的样子。他收回手，神经质地舔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又自嘲地笑笑，最后整个人慢慢隐匿在了四处蔓延开来的夜色里。

    夜晚的这段插曲很快过去，甚至都没有在余江月的心里留下多大的痕迹，因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日历。春节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他得回S市工作了。

    走的那天周秀丽一大早就在厨房给他炸鱼块，又塞了很多吃的在他行李箱里。余江月住的地方没有电梯，离地铁公交也远，每次都不大愿意带太多东西回去。他虽有些嫌麻烦，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人真是奇怪，要回家的时候心烦，到了离开的时候更加心烦。余江月推着箱子随着高铁站入口的人群向里走，又停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着的地方，这是他大部分回忆的承载点，这里有他最爱的人，这里也是他全部的真正活过的人生。

    在此刻余江月清晰感觉到了自己的割裂，从来都是故土难离，他的一部分会永远停留在这个地方，停留在他的家里，而另一部分则要去到那个冰冷的，漠然的社会机器中化成一块齿轮，永不停歇地转下去。

    那一部分的自己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余江月倚着座椅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发呆，忽然手机震动。

    沈行川：江月，你东西忘记拿了。

    沈行川：[图片]

    照片里他的笔记本正孤零零地搁在书桌上，那是他本想带回来抽空处理工作的，没想到后面一通忙起来倒叫他完全忘了这回事。

    沈行川：你住哪儿？我过两天回S市给你送过来

    余江月：多谢，不用劳烦你特意跑一趟，麻烦帮我寄快递过来吧。

    余江月想了想，又发了个红包过去。

    片刻后。

    [对方已领取您的红包。]

    沈行川：地址告诉我

    余江月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输入。

    余江月：S市XX区XX街道XX小区

    沈行川：收到

    余江月：多谢你了。

    沈行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新消息，没有再回复。他愉悦地把余江月的笔记本电脑放进自己包里，指腹从棱角分明的电脑侧面轻轻擦过，又忍不住轻轻搓了下手指。

    沈行川抬头对周秀丽微笑：“阿姨，实在抱歉，公司突然有点事情，我明天就回S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