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2页)

她还在的时候，虽说也时不时遭受排挤、打压，但大部分宫人还是不敢造次的——骨子里的奴性根深蒂固，哪怕知晓三皇姐只是毫无实权的公主。

    糕点有些坏了，边角还有残余的碎料。

    我没有母妃——或者说，我并不知晓我的母妃是谁。自懂事起我便被困在这牢笼似的皇城里。四面皆是砖瓦堆砌的高大城墙，我只能抬头仰望天空，或是与同样被囚的三皇姐对视。

    我狼吞虎咽地埋头吃着。就算过期了，闹肚子我也懒得管了，我太饿了。舌尖就像失去了味觉一样，但我的脑子里全是三皇姐——想一遍，眼眶便跟着酸涩一分，到最后我也只能抿着甜腻的糕点垂眸拭泪。

    三皇姐被送走了，不会再有人关心我了。

    我十分清楚，十分明白。将糕点吃完后我长舒了一口气，眼还蒸腾着热，我勉强缓和了心情。

    以往这个时候，要么是三皇姐吩咐宫人给我送吃的，要么她亲自为我下厨——她是真心实意拿我当弟弟疼爱的——不像二皇兄，更不像太子殿下——我从未称呼过太子为皇兄，一是不情愿，二是不太敢。虽说他老是“皇兄皇兄”地称呼。

    二皇兄欺负我的缘由不过是因为我的背景——也许是父皇年轻时在外与人一夜风流的产物，亦或是想攀高枝的——不知从何处捡回来的野种。

    年少气盛的二皇兄向往崇拜父皇的杀伐果断，自然容不下我这与皇室——与父皇毫不相关的软弱无能的模样。

    至于太子殿下……他本人是知晓二皇兄平日里如何对我行使暴力的，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可能他的眼里从未有过我，自然看不见我的挣扎，听不见我的求救，这都无所谓，毕竟我是男子，皮糙肉厚的挨几下又不会怎么样——确实不会怎么样。我无法忍受的只有二皇兄当着三皇姐的面这样对我，更无法忍受太子对三皇姐的求情无动于衷——他年岁比三皇姐小，排第四，于情于理都该回她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却都充耳不闻，还任由二皇兄取笑她的无能母妃，以及将来只能被当成傀儡送往异国他乡的结局。

    还一脸风轻云淡地附和道：“玉凝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可别同你那母妃一样，为谋求自己所不能要的，到最后成了个痴傻，被关进冷宫里……直到老死。”

    思及此处，不免叹息。二皇兄所言非虚，她确实成了傀儡，被送去和亲。与我未有一句道别，该是事情来得过于突然，她来不及寻我。

    吃完后我便将剩余的盘子给重新归位摆齐，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明晃晃的色彩，我心生好奇，抱着篮子探出脑袋往外望去——夜幕被铺开成一簇簇炸开的烟花——是皇城之外的地方在点放。

    还能勉强听到声响，我望着这烟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今日是孤的生辰，小五怎又忘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随着声音万分僵硬地回过头：太子不知何时站到了不远处，微弱的灯火自持灯的宫人掌心浮现。他一手拨开未来得及修剪而垂落下来的柳枝，苍白精致的面孔从暗处缓慢地浮现出来，仍是平日里的阴郁沉着。我下意识抱住篮子，他注意到了，踱步而来，漂亮的眉眼尽是我所陌生的情绪，“原来是想姐姐了，难怪又忘了过来……孤可准备了好多小五喜爱的吃食，小五不好奇是什么吗？”

    我应该点头，但我仍然什么都没回应。

    “说话啊，你又不是哑巴。”

    太子眼神微微一凝，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难不成……你想跟那个人一样，也当个哑巴？或是学你的皇姐？”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有。”

    “没有便好。”太子凉凉一笑，“孤还以为……小五要跟皇兄生疏了呢。”

    我不敢。我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