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我在 (第2/2页)

中趴在小桌板上睡着了。

    他出来时就换了身衣服，没带什么行李，只时刻攥着掐好晨时给沈恣发过报备短信的手机，灼手异常。

    偶有相似的铃响都会吓的他心率高升，他怕沈恣给他打电话，又怕沈恣再也不愿意给他打电话，在长久的惴惴不安中，程粲的脸色愈发苍白，嗓子眼像被堵住一样，连水都觉得十分难以下咽。

    出了火车，程粲挪着发麻的腿脚又跑到客车站，又坐了四个小时的长途，到地方时已经头重脚轻，浑身是汗地随便跑进一家黑旅，在逼仄狭小的房间沾床就倒，醒来时衣服浸满了厕所臭。

    程粲又发了条信息，沈恣那栏依旧是空白一片，没有回应，哪怕是一句斥责，没有惩罚本身就是一种惩罚，不啻于火灼酷刑。

    接近凌晨，程粲才出了门，把手汗在裤子上蹭干，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照片，在入夜就异常安寂的小镇靠墙游走，脚力不强，却足够应付这片几乎沉陷在环山中的小小地界。

    踩着被鸡粪熏染的乡土一路拐到小镇边缘，在掉漆褪色的铁栅栏门前驻足，找到了那家福利院。

    程粲记住摸来的路，往回走几米后又被什么拦住了眼，手机亮光在围墙上的图案扫射，牙关愈发咬紧，撕扯出与恬静月光迥然不同的愤意。

    翌日鸡鸣，波转的日光从村庄中鹤立鸡群的几栋高楼中开始引亮，高低交杂的咳嗽声逐渐淹没在哗啦的水流当中，在水龙头抹把脸，各家老少也都接续出门干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窄小逼仄的楼梯里冒出两人，侧身在前面引路的那个原本就矮，因过分恭敬而弓下的腰更衬得他的像只红虾，堆满褶子的老脸快要撑不住飞速翻动的紫红唇片。

    后面的人显然气度从容，翻领的半袖衬衫纤尘不染，严重发福的身材致使面部膨胀，这几步楼梯下的气喘吁吁，脸上的表情交替的飞快，亲热的招呼声在转进无人的楼梯间后戛然而止。

    “老郭啊，这事儿办得不好。”

    “是，给卢书记添麻烦了，咱也没想到啥人能做出这事儿，”被训斥的郭田丰满脸通红，又压低了声音，“这这这福利院也太久没修了，监控还没普及到那儿，这个要查谁把宣传墙喷了红漆，还得再走走问问，不过卢书记放心，我一定给您把人给您揪出来，性质恶劣，得严惩。”

    卢书记摆手制止，“不是为我，是为老百姓。怕人心里有不好说的意见啊，咱得找到人，好好聊聊，主要是要帮大家解决问题是不是？”

    “卢书记的心啊，”郭田丰挤眉弄眼，呲牙笑赞，“咱镇上大小都夸。”

    两人默契地往外走，迎面碰上一人，个头不高，裹着连帽外套，埋低的脑袋缓缓抬高，汗湿的碎发黏在额前，苍白的面颊衬得小嘴嫣红，氤氲着水汽的眼眶滚颤着两颗敌意的圆珠。

    卢坤拦住预备出声赶人的郭田丰，目光亲昵地打量少年，“瞧着面生，是哪家小孩儿？”

    “啥天了，还穿这么多，”卢坤伸出手抓一把外套，貌似是在捏测厚度，被躲开也不恼，自己给自己打了圆场，“害羞啊。”

    郭田丰跟着卢坤干笑几声，“男孩儿都皮，搞啥子呃……时尚，潮流！”

    “咱们也得跟上啊，”卢坤舒口气，下沉的眼神盯着倔强挡路的少年，“要摸清年轻人这一套，搞生态旅游，第三产业，这个经济才长得上去嘛——还得多跟他们学，回头到家里聊聊天，讲讲？”

    “哎呀，行嘛行嘛，”郭田丰推搡下男孩儿，“卢书记请你，讲出去多光荣。”

    被两人谈论的少年下巴微抬，左右察测楼梯间的长宽，垂眼到落灰的电梯门时，藏在袖口中的手腕紧绷起来。

    叮叮——

    一声铃响，少年眼神陡然发颤，慌里慌张地扭头跑下楼梯，拐进巷口，扔了手里紧攥的刀刃，抖着十指捧起还在震动的手机，极尽讨好的虚音。

    “哥、哥哥，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