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上头开始严格禁烟了,鸦片生意要偷偷运作,如今必经之路换了柯钊这个长官,陈岳敏不得不从他处打通。
柯钊倒不是清明正义的人,江菱月知道他有些难以看透的圆滑,但这时候,却不懂他拒绝是不是表面文章。
毕竟屋里还有挺多的外人。
江菱月在陈盘糯的示意之下起身了,他凝神屏气,和一众男男女女出去,于是,屋里头只留下柯钊和陈岳敏。
还有那个读书的小姐。
回廊处看天,发现夜空晴好,江菱月穿着崭新的、有些庄重的中山服,他还没开始成为五湖园里熟练的工作者。
“随他们去那边儿吃东西吧,我在这儿候着,还有俩丫头。”陈盘糯在他身侧说话,眨了眨眼睛下头疲乏又澄澈的眼。
江菱月是预备走的,不过是三四天未见,可他过分地思念着盛星,即使见不到,也不愿意在人多处焦虑。
想找个角落好好想一想他。
结果,被个活泼爱笑的姑娘扯着去厢房里吃饭,她们一众唱曲儿的年轻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问江菱月:“先生有没有家室?”
“非得说么,”江菱月饮了仆人斟来的酒,他回答,“在外头,难免有恩怨,要是乱讲了家人,会有危险的。”
姑娘涂脂抹粉的脸蛋上仍旧是笑,她思忖着,点了点头,说:“确实。”
身上料子是不好也不糙的,某两个甚至过分瘦弱了,她们争抢着吃一碟子盐醋花生,然后议论些街道上无关痛痒的风流事儿。
江菱月扒了一口米饭,他忽然开始落寞,又轻咳一声掩饰。
他想起了姐姐。
江莲香嗓子寻常,也算不上顶漂亮,前些时候年少,于是爱趴在春宵阁后的窗口,看背后小菜市上的行人。江菱月也会去找她,姐弟间没太多话,江莲香总是坦荡又有风情地笑,抛出一包糖或花生,甚至有白薯和栗子。
旧楼上,灰尘染了白墙,春宵阁的两盏旧灯笼,总闪烁着亮起来。
等用过了晚餐出去,正看见陈盘糯站在灯火映衬的夜色里,他抬起手冲江菱月摇摆,嘴上大约在说:“你回去睡吧,没事儿了。”
月亮挂在高树的梢头上。
又来了金双会馆。
天儿燥热,盛星穿着凉透的水衣子,站在窗边儿上喝茶,他还绷着嘴角调笑,闷闷说:“得,我俩全靠着人家活了。”
轮子把一堆乱衣裳整理好了,不知该不该收盛星陈在妆台上几排珠花,他顺口说:“爷,您靠自己活啊。”
他能够彻底藏着事儿,另一个原因是胆怯吧,因此,至今没人知道他雨夜里窥见了那些羞于上口的情形。
“你猜我梦见什么了?”盛星轻飘飘说着话儿,白玉指头捻起薄荷绿豆糕,咬了个尖儿。
轮子回答:“猜不着。”
窗外头极晒,像是要把人吸进炉子里去了,盛星转身,又喝口茶,这才慢慢儿讲。
他的短头发,总是柔顺里带着奇异的浓艳,衬得一张脸更白嫩;盛星细说:“梦见我去千秋山了,还有你,咱俩去的,天儿凉;我跪在外头,一看,地上的草里头全都是血……后来咱们又在医院,可我没找见江念微,都说他……”
盛星忽然,就深吸了一口气,他那双漆黑又通红的眼,正倔强着往天花板上瞧,他点了点头,继续说:“真可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