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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控 (第4/4页)

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舆论,病态而畸形,它不具备监督权力、维系公共领域良性运行的能力,只能因天然的畸形被迫充当着为权力高墙之稳固添砖加瓦的奴隶。

    住在权力上层的人深谙此道。

    “舆论,当然是可以被操控的,但是我们都没有这个能力,或者说,我们的能力不够。”韩纾意靠近了纯熙,低头看着她沉重的表情,道:“我们只能够操控那些最低级的、无关痛痒的舆论,我们只有能力引导那些没有被公权力触碰过的舆论,当舆论真正进入了权力的领地,任你有再多的金钱,也无法撼动强权的力量。所以,人类自诞生之日起至今千万年也未能清除的苦难之根源,并不是金钱,而是当金钱积累到一定程度而产生的权力。权力,产生了压迫,制造了剥削;权力,让拥有它的人欲仙欲死,让失去它的人尊严扫地。没错,我们曾经借助金钱和父辈的荫庇取得了一些权力,但这些远远不够,这些只是那些真正掌握了权力的人丢给我们的微不足道的施舍,我们没有能力去向那些对我们进行施舍的人发起挑战。”

    权力的罪恶,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底层的蝼蚁毋庸多言。那些掌握了权力的人,也会在权力的斗争中被推翻,失去权力,失去尊严。

    韩纾意的能力,终止于权威的定性。任何一件娱乐新闻,一旦涉足了蓝色的领地,掌控权就不再属于娱乐圈内部。资本和权力不可分割,资本可以堆砌权力,权力亦可掠夺资本。当你空有资本,而无权力的时候,就是宛若待宰的羔羊被权力抢夺的时候。这时候,真正聪明的做法是缄默不言,明哲保身。

    韩纾意叹了口气,道:“所以,要怪,就怪你选错了时间,撞在了枪口上,自己不死,只能被人拉来挡子弹。”

    那是一场因违章建筑而引发的惨案,一百多名死伤工人家属闹到了京城,本已在网上引发了短暂的义愤,而那些被强压不止的火苗似的讨论,却在三天前被朱晓宇的博文冲击得无影无踪。一场狂欢的到来,冲刷了无数遭受不公者的血泪,他们意图引发的舆论之火,意图以舆论之火点燃的公平公正,就这样被一场娱乐狂欢浇灭。

    “或许,该哭的是那些人。”韩纾意说。

    那些仍记得这民生疾苦的人,只能在互联网的一角暗暗叹一句:工人血泪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

    两天前,纯熙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手抖了半天,最终还是因为担心ip地址曝光,未能将反驳之论发表出去。

    戏子,就和婊子一样,这两个旧社会里阶级压迫的糟粕之语,至今仍被大批自以为高尚的人挂在嘴边。这些人一面深信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劳动光荣与职业平等准则,一面歧视轻贱着那些被旧时代打上“下九流”标签的行业。他们深陷于现代和传统的矛盾中而不自知,背负着传统社会的烙印去高声宣扬现代人的美德,他们体恤弱者,却不敢违抗强者,他们将对强者的愤恨化作开向强者所着防弹衣的子弹,他们永远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不明或不愿明了苦难的根源,只能像个旧时陈腐的书生一般在科考落榜后骂骂无关痛痒的闲话。

    在一片没有文明的天空下,文化的土壤是那样贫瘠,艺术的种芽是那样稀缺,那些能唤醒这沉睡土地的甘霖被权力的天罗地网囚禁于漫天的黑云之中,压抑着人们追求自由的心。对权力的臣服意味着对文明的舍弃,权力野蛮而粗鲁——它使文化变成教化人民甘心匍匐于它脚下的隐形铁链,使艺术扭曲成为自己清洗罪恶歌功颂德的红色面具;它让清醒的人变得沉默,让麻木的人变得丑恶,让人性中最美好的部分——道德、良知、尊重、怜悯等等,全部泯灭于它集中而来的暴力之下。

    没有尊严的人,怎能创造出有尊严的艺术?没有尊严的艺术,又怎能唤醒没有尊严的人?这个亘古不衰的悖论,在强权主导一切的社会里,永远无法终止。

    韩纾意最后还是把文件留给了纯熙,劝道:“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你一早就认清了它,今天,又何苦无端生出幻想?”

    是的,纯熙一早就认清了这个世界,并选择与它同流合污。所以,她会去找周怀光,她会去接近韩彩城。但孔安的出现,在不知不觉间点燃了她从未有过的幻想,那些会被从前的她斥为不切实际的幻想,当这些幻想与现实碰撞,所产生的矛盾与痛苦,便构成了今日这般不人不鬼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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