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轻些,早早地被院里的鸟鸣声叫醒了。
她看了时辰,梳洗过就去樵荫堂陪钟老夫人用早饭。
钟老夫人看着她玉一样无瑕的面庞,偏偏眼底下淡淡的一痕黛青,心痛地连声叫“山茶”:“去厨下要两个热乎乎的鸡卵,给阿苦敷敷眼睛。”
又抚她的背,温声劝她:“你才多大呢,什么事值得你夜里睡不好?遇到什么事,只管告诉你娘,告诉我,就是天都塌下来了,还有你祖父和你爹爹在呢!”
顾瑟偎在钟老夫人腿边,温顺地应是,山茶用帕子裹了去壳的鸡卵,热热地盖在她的眼睑上。
寿康宫的内监忽然带着白太后的口谕到顾府来:“听说府上的四娘子回京了,太后十分的高兴,遣咱家来问问四娘子到今日可休息好了?若是得了闲,正可进宫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
满脸的笑容,姿态非常的恭敬。
钟老夫人也不托大,封了厚厚的赏封给他:“家里这不成器的孙女,何幸能得太后娘娘的青眼教导。但有所召,安能不往?”
内侍带了大内的车驾出来,顾瑟重新收拾了头面,换过衣裳,就带着闻藤和知云两个丫鬟,上了挂着宫牌的翠幄华盖马车,一路果然畅通无阻。
白太后寿康宫的池子边上钓鱼。
宫人引着顾瑟进了门,她就招了招手,道:“瑟瑟,乖囡,快过来。”
十分的熟稔亲切。
顾瑟眼尖地看到水面上的浮子抖动了一下,一尾鱼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所惊,哗啦啦地跳走了。
白太后手里握着竿,只是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又把视线转了过来。
顾瑟有些赧然地抿唇,跟在宫人身后,分花拂柳地走了过来,深深行了个礼:“娘娘贵安。”
白太后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道:“你这孩子,几年没有见到,倒比之前更多礼了些。”
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细细地打量她。
白太后年少时貌亦出众,人到老年,也许还有生活太平舒缓的缘故,身上的凌厉和压迫感渐渐收敛尽了,轻易不使人生畏惧之心,只是目光明亮而温煦,不见半点疲老之态。
被她这样仔细地看着,顾瑟心里也没有一点警惕和不适。
她柔顺地微微低着头。
白太后却拍了拍她的颈子,道:“低着头做什么,不要怕,只管抬起头来。”
语气十分亲昵,不像是君臣,倒像是长辈教导晚辈。
顾瑟就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笑盈盈地应了声“是”。
她肩背笔挺,颈项纤长,惯常这样直着腰身,姿态如正开的芙蕖一般娉婷袅娜。
白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是长大了,女孩儿在外头见一见世面,也是件好事,气度、见识,自然就比成日价拘在园子里头更广博些。”
她似乎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就重新把钓竿捡了起来,问顾瑟道:“会钓鱼不会?中午咱们吃鲤鱼汤。”
顾瑟笑道:“不怕您见笑,我长到这么大,也只好自己钓过一回泥鳅,被我祖父笑了一年……”
白太后却道:“这是什么道理!下回顾尚书再这样为老不尊,你只管告诉我来。”
一面就把钓竿塞在了顾瑟手中,又兴致勃勃地道:“钓鱼可是十分的讲究,你这话一说出来,我就知道你是外行人不懂了,且听我讲给你听。”
顾瑟就看到侍立在白太后身侧的女官黄晚琼眼中泄出些微笑意。
白太后已经开始为顾瑟讲解饵食的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