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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梨道上——杨千嬅】

    从除夕夜到眼下,过去四个月,是他二十三年生命里同父母关系最为僵硬的时间。

    父亲还好些,或许是当他迟早分手,不怎么在意。但母亲不一样,母亲担心到寝食难安。

    “我知道你的性格,”妈妈看上去很累,“选择跟一个女孩开始,就会用尽心思走到终点。乘夏很好很好,如果是大你两岁三岁,妈妈会特别开心。可是小则,你们差的……”

    “妈。”他也身心俱疲,“梁乘夏住的地方,两万港币一呎。”

    “换算成人民币,大约是二十二万一平。她从来没有想过,我买不起怎么办。”

    “当然,我可能就是买不起。”他继续说,“如果要像打分一样选择伴侣,我是她的零分。”

    母亲却展现出难得的顽固:“更说明你们本来就不合适。”

    凌则的沟通欲望被一点点消磨。

    “只要你肯回来,不管在哪里,我和你爸爸都会让你一辈子也不知道房贷的滋味,你以后的太太也不用知道。”妈妈几乎是恳求他,“只要她跟你是差不多同龄的、学历般配的,好不好?乘夏她太出色,你会压力很大……”

    “不好。”

    凌则筋疲力尽。

    他不愿意指出母亲“你不是担忧她出色,只是嫌她已经衰老”的心理。这对他的母亲是道德揭穿,对爱人是过度伤害。

    他只能什么也不说,避开梁乘夏接听电话。

    她一无所知。

    在她的认知里,和父母是平时完全独立的亲密关系。只需要在彼此遇到挫折时,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他的表达能力实在也有限。他不知道怎么向她说明这种差异,有些爱是无条件的,有些爱携带期许。

    至于“期许子女一辈子按照自己预计的蓝图成长”究竟是不是爱,他不知道。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的教养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母亲发脾气。但他就是确信,错的并不是他。

    梁乘夏被抱起来的时候都没有醒。

    周五同事聚餐。她喝多了,唱歌也唱了很久,倒进床铺就不省人事。

    凌则轻轻扭开床头灯。

    他画得最烂的就是她的侧脸。

    弧度流畅挺立宛如细腻山影,精妙绝伦至无法描摹。

    她安排父母和他通过话。外祖母是英国人,她妈妈身上的英国血统自然很明显,爸爸则笑着说自己祖籍山东,离天津不远。

    她已经不像混血儿了,但骨骼的确还有些过分紧窄。

    种种因素,总之是漂亮得不像话。

    她妈妈把她小时候的照片打包,发到他邮箱。凌则坐在学校海边的咖啡厅里,一张一张收藏注释,直到日落。

    她的父母对他没有任何质询环节,只是一直在感谢,感谢他“照顾乘夏”。

    不曾嫌弃他的毫无经验。

    他不免有些低落。将她的发丝掀开,轻轻吻在额头。

    手机里,母亲还在要求同梁乘夏见面。

    他不敢。

    他是做任何决策都不会犹豫消耗的性格。大二时参与一个研究院的项目,观察到师兄师姐们日复一日的绝望。

    博士师姐的亲人车祸过世,她一边哭一边坐地铁冲去北京南站。三天后回来,被指着鼻子骂“你凭什么先走”。

    那是一个非常瘦弱而刻苦的女孩。

    偌大的项目组,没有一个男生敢吭声。凌则摘掉实验室的工牌扔在桌上,冷静反问:“你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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