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玫瑰不逝_蝴蝶溺亡在腹 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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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溺亡在腹 一 (第5/5页)

同从中东的战火中逃出来,不折不扣的生死之交。我父亲告诉我,江明是我的后盾。如果有一天,我和你母亲都死了,你就去找他。他说这话时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死于非命。但这并非不可理喻,因为这种事每一天都在发生。和平才是针尖上的假象。我猜过江明见到我的时候会问些什么,这句话也不出乎我的意料,他可以为我复仇,但我并不关心。我对父母的记忆很浅薄,仅停留在相识的层面,因为我们彼此厌恶血缘之间牢不可分的关系,却又牢牢被此捆绑——起码我的父亲被捆绑住了。江明想知道会是什么人下手杀了他们,但我也一无所知。我听得出他有些隐忍的失望。

    我说,但是,能不能请您帮我拿回来一样东西。我的包在过境的时候被抢了。

    江明情绪收敛的很快,他连眼眶都没有红,面上带着一种见惯死亡的平静哀悼,问我,里面有什么?

    我说,一条真丝旗袍,我在苏州平江路定制的,还有一封信。某个前任情人写的,我还没有拆开过。

    江明的视线在我面上落了一会,他像是笑了一下,拿了一根烟,我嫉妒地看着他手里的顶级骆驼烟,烟头点燃,灰蓝的烟雾缓缓、缓缓地飘起来,浓烈的烟味瞬间压倒了香氛的余香。我呼出一口气。

    江明说,你现在顶着这幅猪头,说情人两个字,很奇怪,知不知道?

    我平静地看他一眼,说,麻烦出去。

    谁带你进来的?

    他让我们叫他三舅公。

    中国人?

    对。

    行。江明吐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视线落下来时显得毫无杀伤力。但我要告诉你,只此一次。我们都是外籍人员,随意踏入中国会产生纠纷,更别提在中国领土上杀人。中国的军人极端保守,但很麻烦。

    又没让你杀人,他又不是不到缅甸来。

    等他到缅甸,你的旗袍已经成了擦桌布了。江明淡淡道,下次,你就去给我再买一条,信让前男友重新……也别写了,不要藕断丝连吊着人家。

    我有钱付雇佣金。

    江明捏着烟头笑起来,他戏谑地看着我,灰色的眼球像蒙着冰凉的雾气。从现在起你没有了,你各大银行的账号都归我保管了,信托基金也在我这儿。

    我沉默了一会:……怎么去你那儿了?

    暂替监护人,怕你乱花钱。

    我成年了,而且我一不赌博二不乱投资……

    江明吐了一口烟圈,打断我,你去年才去了拉斯维加斯。

    我是去看Lady   Gaga的驻唱。

    江明微微挑了一下眉,追星啊?追星最容易乱花钱了。

    我憋了憋,知道他不会松口,也没继续跟他理论下去,转而道:我还有不动产。

    那就没办法了,我看你有多少不动产能拿来抵押。

    江明吸烟速度很快,烟身已经没了一小半,烟灰簌簌而落,掉在水泥地上。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青黑色的墙壁,隐约的霉味,房间摆设简陋至极,连窗户都没有。身下床板硬得咯人,青石板一样铺在背后,只有床单被套还算干净。

    我沉默了一会,露出一个质问的表情。

    江明一摊手,没办法,小公主,你现在在缅甸,外面正在打仗,旁边都是难民,你现在住的是这里最高规格的宿舍。他走过来,带着烟味的手拍了拍我的头,好好养伤,我去给你拿你的旗袍。

    我说:“谢谢您。”

    江明向后挥了挥手。

    当天晚上江明就回来了,拎着我的东西站在门口,像青春期女儿的父亲一样神神叨叨地翻开书包,一样东西一样东西地点,从真丝旗袍到真丝睡衣到真丝枕巾,从纪梵希限量烟盒到白金黑金万宝路到宝恒树莫吉托爆珠——他捏着宝恒树爆珠顿了一下,“你也抽这么便宜的烟?”——再掏出一个灰色的化妆包,打开一看,瓶瓶罐罐全是护肤品化妆品,最下面压了一封信。

    江明极度忍耐地看我一眼,把东西全部塞回去,给我放在了床边。

    我艰难地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了,这就是公主的生活。我没有捧着一百多朵玫瑰踩着红毯戴着绿宝石项链来缅甸已经算不错了。

    江明伸手点了点我,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调头回来,提醒我:烟等身体好了再抽。哪里抽都行,但是要避开一个人。

    我无意识地捏了捏手心,问:是谁?

    江明笑了,他微微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点说不出的东西。但他的话语却平静而郑重,像是在谈论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他说:鬼枪。

    我听见某种悠悠的枪声响起,冰冷,残酷,毫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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