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寰玉衡（第一人称） (第2/2页)

要一辈子待在这里？

    我笑道:未尝不可。

    我的父亲也曾是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自幼家境贫寒，却没有被困苦的生活磨平意志，寒窗苦读十年，十五岁春闱落榜，在渝州落脚成了一名商人，整日忙着打拼事业生计。我的娘亲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当时为了与父亲在一起断绝了家中往来。他们成亲后不久便有了我，二人夫妻多年举案齐眉，感情如胶似漆。直到后来女人离世，男人一夜之间垮了下来，从此变得不苟言笑，也愈加重视起对孩子的教管。

    父亲在外常年奔波，忧心学业，聘请了一位教书先生在府上授课，自小我便羡慕窗外那些一齐结伴下学的孩童，等到年长一些，父亲又开始传授我为商的经验，有段时间我必须整日拿着算盘，对着账本蜡烛坐到天亮。

    我自幼便有一门亲事，是城东徐家的嫡小姐，因着当地习俗的原因，自订亲起我们只见过一面，徐姑娘同母亲一样，是位贤淑温柔且饱腹诗书的女子。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同贺青聊了许久。

    听说你的算盘打的不错，我打小算术就不好，改日教教我？

    听你父亲说，你棋艺高超，能与国手欧阳打个平手，哪日赏脸与我对弈一局？

    君若是想切磋，现如今就可以。

    贺青在渝州待了几日就消失了，父亲说他行踪漂泊不定，让我不必担忧，于是我也并未放在心上。

    第二年，家中诸事不顺，南方接连数月降大雨，难民流离失所，朝廷拨款指派当地官府捐粥赈灾，当地有位官员找上父亲，想用往年陈米以次充好，事后分赃款，父亲不愿同流合污，那贪官便买通强盗杀害了父亲，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带着官兵入府敛走钱财。那年府中惨淡，四处贴着封条，时隔一年，贺青穿着一袭青绿色的长衫出现在门口，他变了许多，变得稳重沉默，他赶跑了上门催促的官兵，上了三炷香，问我: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又道:凭那小小州刺史，就敢动我手下的人，没有人借给他的胆子，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你放心，我替你报这杀父之仇，但有个条件，你必须跟我走。

    离城前日，徐姑娘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她抓住我的袖子，眼泪滚滚而下，退婚并非她的本意，原是家中长辈们安排，她不愿另嫁他人，央求我带她一齐走。

    我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却被阳光刺到了眼睛，以往的这个时辰，父亲还在房间午睡，或者坐在案前看账本，一切在冥冥之中好像皆有定数，谁也算不准什么时候会分离。

    嗓子有些干涸，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徐姑娘，就此别过罢。我如今已是山穷水尽，又是大仇未报，怎么能再连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