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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多少蓬莱旧事 (第1/2页)

    

肆.多少蓬莱旧事



    四条五壮三粗的汉子把不大的一间卧房塞得满当,见门外来人是他,恭敬地让开了路。

    而那个小娘子正直挺挺躺在床上,山寨的郎中一手执她的右手腕,用银针戳刺着指尖,试图用锐疼来刺醒她。

    她宽袖薄衫的袖口松松掉到肘弯,露出一片雪白透粉的肌肤。

    殷瀛洲压着火气三两步跨进房内,不意在看清了那只小胳膊时,脑子里铮然一声,瞬间如被冰雪。

    身形高峻的青年脸上血色褪尽,神情怔怔恍遭雷轰,一向笔直倨傲的肩背忽生几分无望的颓意。

    屋内几人疑心眼花了,再一看,他们这位孤身夜闯靖丰府尹家宅如探囊取物,就算是面对上千官兵围剿也毫无惧色的寨主一脸惊惶绝望,像极了山林里陷于死地走投无路的野兽。

    耳畔刀剑斫击的激鸣未散,殷瀛洲眼前陡然一黑,下意识地抓住手边之物。

    桌角不敵他的力气,嚓地轻响碎裂,细尖木屑刺入掌中,可殷瀛洲像没了疼觉,血水断了线的珠子也似,自指缝沥沥渗出。

    一点嫣红胎记落在她白净的肘弯处,似一瓣红梅绽放在初雪中,又如一丝朱砂血刻在心尖上。

    中有兰膏渍红豆,直道相思了无益。

    过往一切痛苦纷乱的记忆在殷瀛洲心底轰然炸开。

    说起来,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世间事。

    不堪夫君打骂、疾病缠身早逝的娘,好赌嗜酒、动辄拳打脚踢的爹,与十二岁因着长了一张还算可取的脸而卖给人牙子换钱抵债的少年。

    世间好男风的富豪高官们不少,如他这般未经过男馆调教,野性难驯的乖戾少年更能激起他们的征服欲,容貌上乘,年岁亦正好,堪称是行情最走俏的上等货。

    然而,人牙子估错了他的性子,卖给他的第一天夜里,瘦弱的少年便趁看管松懈之际,挣脱开缚手的麻绳,用脏兮兮的长指甲在脸上决绝地抓下去,眼中尽是阴狠瘆人的笑意,一边疯狂抓挠一边血流满面地大笑:哈!别妄想我能任由你们摆布!

    人牙子怕了他这么个小疯子,那张能卖钱的脸也毁了,连连呸呸骂着晦气,下死手痛揍了他一顿,扔死狗似将他扔在了道边。

    他伤得很重,断了几根肋骨,断断续续咳血了大半年,但好歹活了下来。

    坑蒙拐骗,偷抢争夺,睡过乱葬岗,也住过老树洞,跟野狗刨过食,也与乞丐拼过命。

    可惜的是脸上顶着扭曲交错的伤疤,连要饭都比旁人难上许多。

    偏一双眼睛又浑似深邃凛冽的寒泉,黑沉沉的看不到底,看人时冷冷的,讥诮又漠然,冷不丁地一看到他就唬一大跳,更是令人躲瘟疫似地绕着走。

    遇见她的那一日,他已连着几日水米未进,正昏沉沉地倚在路旁的柳树下,恍惚想着就这么死了也不错,早死晚死都没甚分别,像阴沟里的老鼠臭虫般活着真是没意思。

    春末夏初,是江南最好的时节,昨日还下过雨,湿润和煦的景风吹来了暖融融的热意。

    突然鼻端隐隐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他模糊听到有人在说话,嗓音娇润稚嫩,堪比枝头黄莺。

    他勉强掀开眼皮,却是一个约莫六七岁、满脸稚气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梳着垂髫双髻,饰以桃粉丝绦,玛瑙流苏的赤金芙蓉步摇和银制蝴蝶点缀发间,一身鹅黄的锦绣衫裙看着就华贵无比,活脱脱是个误入凡尘的小仙女儿。

    虽然年纪尚幼,可模样极是灵秀娇俏,粉妆玉琢的肌肤吹弹可破,弯弯的齐眉刘海下,眉如遠山,唇若红樱,眼含秋水,端的是个雪肤花貌的美人胚子。

    此刻她那双干净水润的杏子眼满含担忧急切,官道上还停着一辆华丽雅致的马车,两匹神俊威风、通体黑亮无一点雜色的骏马低头啃着路边的野草,四个青衣小帽的仆从站在旁边。

    小姑娘身后的老婆子紧皱眉头道:小姐,离他遠点,脏死了,莫要弄脏了衣裳。

    她的目光像看腌臜秽物一般,很是厌恶嫌弃。

    他眼光一凛,倏地抬起头,几乎是用狠毒阴鸷的目光死死看了过去,掩藏在脏乱污浊的长发下那张同样可怖的脸也显在人前,当即把老婆子吓得一激灵,连忙拉着小姑娘后退几步,一叠声道:哎哟,我的好小姐,快离这叫花子遠点!万一是个疯子,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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