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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4-「他」的问题 (第2/2页)
问题就成了折磨。 蒲雨夏答得嗓子疼,抽空泡了杯水,干脆席地而坐。她化身答题机器,无论听到什么,都能面不改色。 下一个「蒲风春」轮上来,问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地方? 蒲雨夏保持面无表情,胸。呵,肤浅的男人。 上个月有天,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为什么一个都没接? 她重复:手机静音了,没注意。 昨天,你为什么看了吴钦这么多眼? 才发现他原来这么高。 我喜欢你穿那条黑色鱼尾裙。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蒲风春」的抱怨,为什么我夸过一次你就不穿了? 压皱了,懒得打理。 我和嘉好,你选谁? 你。 我和蒲戒刀,你选谁? 你。 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 谁是你最爱的人? 蒲雨夏叹了口气。她答:我自己。 人总更爱自己。但真情的可贵之处不就在于把对方放在自己之前吗? 蒲风春独自走在街道。天下微雨,如织薄网,将希冀困住。行人零星,连车也少了些。 但之所以可贵,又因为其稀少。因为它万中无一。 他何以自信认为,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身上呢?他自问,难道自己就真的做到了吗? 也许他抬起头,看城市房屋鳞次栉比。方方正正,像一个个小盒,住着无数多样的家庭,无数对悲喜恩怨的恋人。 他们确实不合适。明明互相了解,却又不肯为对方改变。就像他从前不肯回家,而蒲雨夏不愿出来。尽管他们尝试做出改变,但毫无疑问对方的生活方式,他们都无法长时间地忍受。 何况,她早就想离开他。 蒲风春想:到时间了。 已经足够了。 他拨出电话。这一次,竟然瞬间接起。 喂?对面的女声有点嘶哑,好像是某种新的性感,你要回来了?还在医院吗,我来接你。 不用了。他转进公园小路,轻抚过团簇的金合欢花:稍纵即逝的快乐。而后向深处走去。 他说:今晚不回来。 她以为自己不会提问,但好像是被那些「蒲风春」感染了: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着后面依旧漫长的队伍,在某一刻,开始逐渐溃散。 没事。他说,暂时散散心。又说,那我先挂了? 蒲雨夏慢慢放下手机。眼前的「蒲风春」,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他」的身体更加透明,好像能量要消耗完毕。 「他」跟着坐下,后背靠上墙,离她很近。「他」问:我对你来说,不可或缺吗? 但这一次,还没等她回答,下一个问题就接踵而至:你真的在乎我吗? 你爱过我吗?他伸出手,几乎要碰到她的脸,还是只想靠我来逃避孤独? 我醒来那刻,他说,很想见你。 在最后一缕幽魂飘散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却扑了空,只有耳朵抓到了嘈杂的雨声。 她突然想起来,那几年,他们远没有这么和平。她摆脱了宋子真和李清月,终于到了医院。他已经进入恢复阶段,只是除了医生护士和护工,谁也不肯见。 他的窗帘总是拉着,只留一条缝。她趁机进去,他就狠狠把枕头扔过来:出去!摔过一次塑料花瓶,摔过盒饭,还摔过他的耳机。 而后继续靠在床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宝相找来了心理咨询师,但他从不接受。医生含蓄地表示:家属还是要尽量注意他的心理问题。他们接收过类似的病人,好不容易救回来,得知自己下半身彻底瘫痪,一时无法接受,竟冲动寻了死。 是某天护工有事,他翻身下床摔到地上。蒲雨夏冲了进去,想把他扶起来。他试图推开她,却因为借不到力又要注意收手,反而像条被按上砧板扑腾的鱼。 她又在哭。可这次,他的眼里是赤裸的审视和怀疑。他的心里有无数问题,无数猜测。但他都一一按了下去,只平淡说:扶我上去吧。 他的伤像一把锁,把本决心分离的两个人,重新束缚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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