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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渡人而来 (第2/2页)
胸而立,看着昨日还一派和气的大慈悲殿弟子,今天竟也非要争个高低出来。
她暗自感慨:到底佛骨未成,仍有执念。
我以为大师还在准备超度之事,这才没有上前叨扰大师。
素和青想了想,还是给出一个体面的解释来。
无心和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只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这些事贫僧自幼做惯了,不用费多少功夫准备的。
素和青许是听出了什么言下之意,许是没有,她在心里轻轻将这一页揭过,不想在这种小事上面与无心争辩。
她颇有些好奇地问无心:
大师是赞同小乘之道,还是赞同大乘之道?
无心沉思片刻,没有简单地给出是或不是的答案,而是又与她说起大乘与小乘的不同来。
小乘渡己,大乘渡人。若依众生而观,自然是大乘之道更有裨益。当今佛门信众如恒河沙数,想必是这大乘之道的功劳。
听这话,他是赞同大乘之道?
素和青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却又说道:
可是,这世间又哪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若只是口念南无阿弥陀佛,便可参透三宝、领悟佛法,我大慈悲殿弟子多年苦修、日夜参禅,岂不是成了笑话?
素和青定定看他一眼,愈发觉得这无心和尚有意思起来。
他说大乘好也说大乘不好,他说小乘不好也说小乘好。
可他自己信的是什么却始终未曾言明。
大师,我怎么总感觉您在唬我?
素和青又忘了他是一门之主,并非是同龄玩伴,连玩笑话都说出口。话音未落,她就暗道失言,心叹不妙,正准备赔礼道歉,却听那无心和尚说:
施主这话说得也对,贫僧说这些大道理,终究是在唬人罢了。
无心和尚低下头去,挺直的背脊也凹了下去,莫名有了几分萧瑟之意。
素和青这才明白无心和尚为何闷闷不乐,原来还是为昨天的事,她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一想到那些人惨死的画面,半个安慰的字眼也挤不出来。
她绕到无心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大师,您何时超度亡魂?我为您护法可好?
无心想了想,最后还是说:
好。
无心露出一个微笑,素和青不知他笑出来的缘由,但她的心情也莫名好了几分。
第二场无遮大会还未结束的时候,就有小沙弥跑过来禀报:
住持,水陆法会已然备好,请跟我来。
无心点头,与素和青一前一后走向法会。
身后关于大乘和小乘的辩论还未停止,素和青却不再好奇无心信的是哪个。
她想,她总有一日会看到的。
这场法会设得匆忙却也一应俱全,无心从一干僧人之间走过,拨起念珠,口中喃喃。
他在念大悲咒。
那低眉的姿态竟与佛同。
本次法会只有大慈悲殿弟子与死去的民众家属可以参加。
素和青作为护法,算是个例外。
大慈悲殿的弟子见住持带了个女子前来,也发出了几句疑问,却在认出素和青的身份后放心下来,不再多言。
四周传来轻轻的啜泣声,那声音并不算大,却一点点钻进无心的心底。
这些压抑的哭泣声比谩骂和指责更加令他难受。
他甚至听到有人说:
别怕别怕,无心大师一定会杀掉那魔修!为你的父亲报仇!
那种热切而又虔诚的目光殷殷投在他身上。
此刻,他却如坐针毡。
无心的声音顿了一下,复又继续。
这次,他却抬起头来,看向守在他身前的素和青。
她手中执剑,昂首挺胸,如松似柏,傲立人前,看起来瘦弱的身体,却好像可以迸发出万钧之力。
十岁的时候,他就背遍佛教大小经文数十万卷,这一篇大悲咒更是倒背如流。
哪怕不看手中的经卷,他想也不想就能背出全文。
无心的声线与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低头念经的弟子、周围悲戚的家属,还有眼前执剑的女子,没有一个人发现向来庄严肃穆的无心大师竟也会在法会上独自出神。
无心想起素和青问他信奉大乘之道还是小乘之道?
他没有回答。
他本就是佛前一盏无芯青灯,此生下凡只为渡人而来。
如果不去普度众生,他又能做什么呢?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不在人世,再也没有人能告诉他,他以后应该做些什么、又要如何去做。
他就像在海上航行的一叶孤舟,在看不到星星的永夜之中找不到来时的路。
无心从素和青的背后看去,她双臂的线条与刚直的长剑连成一条,那一点剑芒直指苍穹,似要戳破这浓黑的夜,似要指明照路的星。
无心恍惚之间在想,或许他已经找到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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