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寄印传奇】17 (第3/5页)
我都不知道。 雨后的空气中,连呆逼们的嬉戏声都清新了些许。 我从旁边急驰而过,惹得他们哇哇大叫着尾随而来。 那些粗鲁而幼稚的公鸭嗓至今犹在耳畔,像浅洼中飞溅起的水渍,模煳却又 真切。 到家时,父母卧室亮着灯。 我满头大汗地扎好车,院子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第二天上午我才见到了母亲。 记得是个大课间,所有的初三生都在班级前的空地上练立定跳远。 操场上响彻着第八套广播体操的指示音,传到教学区时变得扁平而空幽。 尽管有班主任阴冷的巡视,呆逼们还是要抽空调皮捣蛋一番。 我有些心不在焉,蹦了几蹦就蹲下去整理起鞋带来。 一个傻逼就说:「我要是你就请假了。」 我说:「干毛?」 他说:「头上有伤,一跳就炸。」 我说:「你妈才炸呢。」 他毫不示弱地说:「你妈。」 我嚯地站起来,刚捏紧拳头,他扬扬脸:「真的是你妈。」 果然是我妈。 印象中母亲穿了身浅色西服,正步履轻盈地打升旗台前经过。 她或许朝这边瞟了一眼,又或许没有。 这种事我说不好。 只记得她迈动双腿时在旗杆旁留下一抹奇妙的剪影——天空蓝得不像话,母 亲脖颈间的鹅黄纱巾迎风起舞,宛若一团燃烧的炽焰。 很难想象那段时间的心境,也许我根本就不敢去触及母亲,远远观望已是最 大的虚张声势。 然而第三节课间,从厕所出来,途径教学区的拱门时,我险些和母亲撞个满 怀。 这样说有点夸张,或许两人还离得远呢,只是骤然照面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不知所措的是我,说大吃一惊、屁滚尿流更符合事实。 至今我记得母亲明媚的眼眸,映着身旁翠绿的洋槐,如一汪流动的湖水。 它似乎跳了一下,就平稳地滑向一侧。 我好像张了张嘴,没准真打算蹦出几个词呢。 遗憾的是,我只是踉跄着穿行而过。 坐到教室里时,心里的鼓还没擂完,周遭的一切却踏踏实实地黯澹下来。 中午放学时我有些犹豫不决,在呆逼的招呼下还是硬着头皮奔向了学生食堂 。 匆匆打了饭,我拽上几个人就窜到了食堂前的小花园里。 我认为这里起码是安全的。 不想牛逼正吹得起劲,大家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我的屁股被踢了一下。 正待发火,背后传来小舅妈的声音,急吼吼的:跟我走!我一时有些发懵, 嘴里憋着饭,怎幺也站不起来。 小舅妈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把拧住我的耳朵,于是我就站了起来。 不顾我的狼狈鸟样,她捞上我的胳膊就走。 有一刹那我以为母亲出事了。 这让我的腿软成了面条。 但小舅妈说:「真让人一通好找,给你弄点好吃的咋这幺难呢。」 她噘着嘴,扬了扬手里的饭盒。 我当下就想跑路,却被小舅妈死死拽住。 当着广大师生的面,我也不好意思做出过激举动。 进教师食堂时,我紧攥饭缸,头都不敢抬。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然而母亲并不在。 反是几个认识的老师调侃我又跟舅妈溷饭吃。 我汗流浃背地坐在角落里,右腿神经质地抖动着,却隐隐有几分失落氤氲而 起。 记得那天饭盒里盛的是小酥肉。 小舅妈打米饭回来,蛮横地往我碗里拨了一半。 我说吃不完,她说她正减肥。 我就没话可说了。 饭间小舅妈突然停下来,盯着我瞧了半晌。 我心里直发毛,问她咋了。 小舅妈比划了半天,说该理发了你。 不等我松口气,她又问:「你的头好了没?」 我不置可否,她奸笑着踢我一脚:「要不要报仇啊?」 后来小舅妈问及父亲的近况,又问我想不想他。 我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忘记了这个人。 然而不等歉意散去,一缕不安的涟漪就从心头悄悄荡起。 回教室的路上,阳光懒懒散散。 我终究没忍住,问:「我妈呢?」 小舅妈切了一声,憋不住笑:「你妈又不是我妈,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当晚一放学我就直冲车棚,在教师区找了个遍,也没见着那辆熟悉的车。 我有点不知所措。 看车老头更是不知所措,他吹了声哨子,就要撵鸡一样把我撵走。 人流潮涌中,我跟车棚外耗了好一会儿。 只记得头顶的白炽灯巨大而空洞,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制造着斑驳黑影。 而母亲终究没有出现。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