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_第34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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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第2/2页)

结束之后,妈妈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兴致尽消,再也不肯参加党组织的任何活动,当党组织向她索要党费时,妈妈极不耐烦地掏出一张钞票:“哼,快点拿去吧,这是一年的,以后少来找我。”

    当达木花突然在这座城市里风行开来,妈妈便拿出全部的积蓄走火入魔般地投入炒卖,其结果,可想知而;妈妈曾经下海经过商、搞得长途贩运,还作过安利传销,……,当妈妈发现他人又有别的目标、别的追逐时,她便扔下手中尚未做完的事情,再次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去进行新一轮的追逐。

    眼前,在这个灼手可热的岁月里,妈妈正在热切地向党组织靠拢,这将给她带来无尚的荣光。为此,妈妈绞尽脑汁地要实现这一宏伟的理想。妈妈积极工作,表现突出,一幅幅油彩四溢、光泽艳丽的大奖状被她成捆成捆地抱回家里,待政治运动结束以后,这些老古董成为奶奶裱糊墙壁的绝好材料。

    非常遗憾的是,有一件事情总是让使妈妈终日忧心忡忡。解放前,我的姥爷曾经开过饭馆,并且置办过一些田产,妈妈唯恐他人知道自己这不光彩的底细,从而耽误自己的伟大前程。于是,妈妈曾专程赶回娘家,告诫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如果搞外调的人到咱家问你们什么出身,你们可千万别提过去的事情,就说是贫农,贫农,知道吗?你们可别坏了我的大事,耽误了我的前程!”

    然后,好事多磨,一件意外的、不太大,也不算太小的事情差点没把妈妈的远大前程彻底地葬送掉。

    这件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事情应该先从我的姥姥讲起,有一天,我的姥姥从千里迢迢之外突然风尘仆仆地不邀自来!

    姥姥的个头比妈妈要矮小许多,并且单薄得如果逢遇狂风能够非常轻松地把她抛掷到漫天翻滚的云朵里去。在我童年模模糊糊的记忆之中,姥姥永远都是戴着一顶无沿的深灰色的,由手工织成的小帽子,这顶连睡觉都不肯摘掉的小帽子自从戴到姥姥的脑袋上之后,便一次也未曾清洗过,脏乎乎的毛线缝隙里积满了令人作呕的灰尘,散发着剌鼻的酸腐气味。

    姥姥那干枯得紧缩成无数道可笑细纹的嘴巴,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终日都叼着一根深黑色的、挂满油渍的长杆大烟袋,她频频地、一根接着一根地划擦着火柴,干瘪的嘴唇拼命地吧嗒着、吸吮着,整个屋子里缭绕着呛人的劣质烟草的气味,地板上积满了磕掉的烟灰和划擦完的火柴杆。有时,姥姥吸着吸着突然剧烈地干咳起来,于是,她便毫无顾岂地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地板上咳着脏乎乎、黄稠稠的粘痰,不出一日,整间屋子便被姥姥搞得一塌糊涂、不堪入目。

    让我最为瞠目的是,姥姥盘卷着短小的双腿端坐在床铺上可以数个小时纹丝不动,而唯一所做的事情便是拼命地吸烟和频繁地吐痰。对此,我很费解:姥姥这么长时间地端坐着她的腿怎么不麻、不酸呢?为了验证此事,我偷偷模仿着姥姥的样子在里间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可是,仅仅几分钟我便再也坚持不住,我不得不叹服姥姥这非凡的打坐功夫。

    与妈妈一样,姥姥一辈子没有做过任何活计。除却热衷于吃饭喝酒抽烟之外姥姥没有其他任何别的爱好,在她的人生观里,这些便是生活的一切。姥姥从来不吃素菜,一到我家不是张罗着包饺子就是烙馅饼,吃腻了饺子和馅饼便打发爸爸去买鱼。

    “买什么鱼?”望着馋嘴的丈母娘,爸爸无可奈何地问道。

    “镰刀鱼,镰刀鱼啊,我最喜欢吃镰刀鱼,一定要给我买宽的啊!”姥姥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比划着,说着说着,嘴角已经无法抑制地流出了长长的口水。

    几刻钟后,爸爸拎着几根带鱼走进屋子里,姥姥立刻丢掉大烟袋,腾地一声凑过去,非常仔细地察看了一遍又一遍,同时,又不顾忌腥臭味不厌其烦地翻弄着:“太窄了,这能有多少肉哇,不好吃,咋不买点宽的呢!”看着看着,翻着翻着,姥姥皱起了眉头。

    “市场上没有比这再宽的了!”爸爸解释道。

    带鱼很快便被妈妈烧制得色香味俱全冒着腾腾热气摆放在餐桌中央,爸爸又去商场给姥姥买回一瓶高度白酒。姥姥早就迫不急耐地坐到饭桌前抓耳挠腮地准备着享用那几根她认为不甚理想的带鱼,姥姥的两只小眼睛贪婪地、死死地盯着菜盘子,两颗眼珠几乎要蹦出眼眶掉落到菜盘子里去。她欣然接过爸爸递过来的白酒瓶:“哎呀,这酒不好喝啊,我不是让你买高粱王吗,那酒才叫好呢!”

    “你要的那种酒我们这里没有卖的啊,买不到哇!”爸爸无奈地说道。

    早已按奈不住的姥姥伸出筷子,挟起一大块鱼肉,悠然自得地塞进干瘪瘪的嘴巴里,继而,姥姥那枯黄的两腮开始可笑地鼓捣起来:“啊,不错,真是不错啊,虽然窄了点,味道还是可以的啊!”咽下鱼肉,姥姥又极其地道的饮下一口白酒,她的嘴唇不停的吧嗒着,无比幸福地回味着甘甜醇厚的酒香。

    “啊,啊!哎呀!”突然,姥姥尖声惊叫起来。

    “怎么啦!”妈妈急忙放下筷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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